护士长面容松动,悄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好了,我想他快要来了。”女人拍拍自己的脸,翻身起来拿起旁边的镜子看了眼自己,夸张地叫了声:“天啊!这个丑陋的家伙是谁!?”
说完她自己摇摇头,看向护士长,颇为俏皮地挑眉:“我可不能就这么见他,要知道,我在他面前可是美了半辈子。”
随后,护士长看着她有点吃力地下床,脚步略微悬浮,但扶着墙走进了病房的浴室,听水声,她是做了番洗漱,再出来时面上都红润了些许。
她从衣柜里翻出了裙子和假发,对着镜子扑粉描眉的手法依旧娴熟,尽管手腕不可抗拒地有些发抖,她还是完成了一个精致妆容。
护士长不止一次见她这么做了,每次听说她那还在上学,很忙,得抽空才能来看她一眼的儿子护士长认为是女人的儿子,即便女人从未用特定地性别名称,诸如儿子或是女儿,都是用“我的孩子“来称呼。
女人的孩子要来时这个年轻时一定风采动人的女人必然会给自己精心打扮一番,像是要去见约会的情人。
时间和病魔在她脸上留下的痕迹已经不可磨灭了,她也开玩笑似的说再厚的遮瑕也遮不住她这一脸的皱纹了。
护士长就看着她夸赞道:“不,夫人,你非常的美丽。”
身后传来一声门开的动静,伴随着女人脸上瞬间绽放的光彩,护士长知道,他来了。
女人的孩子在女人住院期间来的次数不算多,但他每回来护士长都觉得要重新认识他一遍。
他第一次出现时简直糟糕透了,头发留的半长不短,脸上还化着妖气的妆,穿着的衣服护士长认不出那是算裙子还是裤子,是算女装还是男装,她总觉得这个孩子抬眼时有些和年龄不符合的媚气。后来他把头发剪了,但不知出自哪位大师之手,剪的犹如狗啃,横七竖八地支棱在脑袋上,但好歹穿了校服,护士长这才在心底暗想:看起来是个男生。
他没化妆时的脸看起来特别显小,护士长都不敢猜他有没有到上高中的年纪。
再后来,他越来越“正常”,被剪的一团糟糕的头发变成利落在耳畔的清爽短发,露出的额头饱满洁白,面容干净清秀,穿着这座城市的以高升学率著称的高中校服,拉链拉到了顶,抵在下巴那,一双眼乌黑透亮,少了那么点脂粉,看着眉眼清隽,还有点乖巧。
其实他每次对护士长展露的笑容都很乖巧。
“妈妈。”
他嘴很甜道:“你今天真漂亮,眼影是用了我上次送的那盘吗?”
女人道:“也许是你上上次送的呢?”
“哦?是吗?原谅我记得不太清楚了……”
……
这个时候她便可以退出去了,护士长笑着为已经开始亲热交谈的母子二人带上了门。
门外的等候区,那位英俊不凡的,每次都会跟着前来但从不进去探望的男人这次也坐在他喜欢的位置上,惬意靠着坐垫,拿着平板回复邮件。
在过去的交谈中得知他姓许,据护士长所知,女人的高昂医疗费就是他所支付的。
即便不同姓,但可以猜测他和那对母子是什么亲属也说不定。
她没资格去打探别人的家务事,这会显得有些八卦了,不过她领班的那些小护士就没什么分寸了。
她们对这个英俊的,看起来彬彬有礼的男人好奇极了,有的甚至会掐算好时间,亲手做些什么小点心,在男人到来时送到他的面前,而男人总是会拒绝她们的,但他的谈吐和风度让这些姑娘对他的全然恨不起来。
护士长走过去时,那些女孩又像枝头上的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了,她重重咳了一声,女孩们又被惊动地各自散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