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卫中心的灯火彻夜明亮。

“这个是咱们医院送来的,说是没去过湖北,也没出国,但之前好像去过有疑似的那个面馆附近,前天晚上开始不停咳嗽,今天一早过来发热门诊,CT一照下去,肺部也出现这种毛玻璃一样的阴影,就赶紧做采集测试送了过来。”

闫怀峥把手里的报告递给一旁的江述宁。

“这个老伯之前有冠心病,放过支架,你进去之后,主要是跟他们一起评估一下这个老人的情况。我们要格外严格把握,这种病人基本上就是走悬崖,一不小心他脚下一滑,就是直接摔下来没有机会的。”

江述宁一边看着报告,一边点了一下头,“我明白。”

闫怀峥已经不知道工作多久了,他的眼下有一层分明的青灰色,睡眠总是短暂,但为了身体运转的支撑,一旦工作超过15个小时,他还是会摁掉手机上响起的闹钟,回到房间暂时休息一会儿。

“现在看起来血象,呼吸各方面还可以,希望他好运吧。”

作为医生,应该更加相信科学。但几十年的从医生涯里,闫怀峥其实清楚,有的时候运气这种看不见抓不住的东西,其实比医学更可能创造奇迹。

他的嘴角带着苦笑,手机在这时候想起闹铃,他却按掉了,抬头示意江述宁可以跟其他医生一起去准备间换衣服了。

“主任要不先休息吧”

“没事,你进去吧。”

这个病人虽然还不是重症,但他已经看到了摇摇欲坠的可能,他需要在这里等到里面所有的结果出来。

江述宁在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回头看了一样坐在环形的会议桌前,目不转睛盯着监控屏幕的闫怀峥那久久没有移动的背影,第一次注意到了年长的医生发梢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冒出了些许的灰色。

时间似乎被疫情,被忙碌的救治工作拉扯得模糊,他已经记不清来到公卫中心已经是第几个日夜了。

在里面工作的时候,沟通也一直保持着,闫怀峥沉着低沉的声音不断地从通讯设备里面传来,交流着各种关于病情的理解。

一直到四点半从病房出来。

等到卸下装备,消毒洗澡后出来,江述宁回到会议室里拿外套时,看到了坐在位置上闭着眼睛正在养神的闫怀峥。

应该是睡过去了,自己在身旁坐下,对方都没有反应。

昨天听着一众教授在休息的时候闲聊时还说起,在住院医的时候更辛苦的熬夜班都上过,但现在年纪上来了的确会有点身体吃不消了。

大概过了几分钟,也许是这样的姿势并不太舒服,所以闫怀峥很快醒来,睁开眼有些迷蒙了看了看周围,看到了坐在自己身旁的江述宁。

“怎么不去休息?”

用力地闭上眼睛又睁开,眼里有些因为疲惫而分泌的泪水,闫怀峥抽了张纸擦了擦。

“还好,我下一个班是明天晚上夜班,白天可以睡会儿,现在睡不着。”

“要抓紧时间休息。”

闫怀峥嘴上这么说着,但拿过手机,又开始看起了工作群里的消息。沉默就这样平静地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不知道过了许久,江述宁才听到闫怀峥轻声问了一句。

“你好像在那之后就没有问过我,吴航的事情。”

江述宁愣了一下,但很快他笑了一下,也很坦然,“以前总觉得很遗憾,也有点后悔出国的时候没有多跟他联系联系,多聊聊天,所以有一段时间我一直希望多知道些他当时生活学习工作的一些事情。”

“但我也理解很多人并不太愿意回忆一些痛苦的事情,而且后来我看到纪桐,如果我是吴航,我也会希望她能有新的生活不要执着。”

“老师其实没有必要告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