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着家属,林远琛这次也没有带上陆洋,依然是那副没有任何变化的表情,声音低沉,条理清晰。

夏天的日出很早,直到一身湿汗走出ICU的时候,陆洋站在走廊上身影有些摇摇欲坠,目光看向窗外洒满整个天空的金色耀眼的晨光,才恍惚感受到从肠胃传来的一丝微弱的饥饿感。

在食堂喝了点白粥,陆洋上楼之后碰到了同样满脸写着疲惫的关珩。

“抢救啊,一夜啊,一整夜啊!”

瘫在办公室的躺椅上,关珩仰躺着下颚浮着了一层细细微青色的胡渣,但他现在连说话都觉着费劲,更没有力气站起来去盥洗室刮个胡子洗漱一下了。

“怎么没打过来?”陆洋翻了一下手机。

“你们不也在忙嘛,小余打给新生儿科监护室的时候是护士接的,说你们在上ecmo,而且江述宁刚好在科室,就没再喊你。”

陆洋看着他正在补的记录,病人是刚刚转出心外ICU的,但是现在又必须得转回去了,需要补齐的材料和记录有很多,关珩躺了两分钟又打起精神坐了起来,开始忙碌,头发抓得凌乱蓬松,整个人看上去都乱糟糟的。

“最搞笑的还是韩老师,刚开车回到家,他说还没走出车库,就又开车过来了。”

看来昨晚在楼上也是一场苦战。

“你老板呢?”

“学校上午十点有课,他先回家了,总要收拾一下休息一会儿。”

“牛啊,啧啧,我算是明白为什么很多人说这行就是熬,诶,你熬得下去就能往上走,”关珩叹着气摇了摇头,“你上午不用上门诊吧?”

“不用,我等会睡一会儿,如果有会诊单子来的话再去。”

关珩也打算赶紧补完下班回家补觉,晚上还要过来上夜班,没再跟他聊天,专心地做着手头上的事情。

自己单独的房间里,陆洋终于抽出了一点时间再次面对着那个没有打通的号码,昨晚的拨入记录他已经看到,但现在的回拨回应的依然是忙音。

这样的状况太令人不安了,他握着自己的私人手机也久久没有松手,时间流逝着,但忧虑笼罩在心头像是房间里隔绝着窗外阳光的深灰色窗帘,陆洋一直难以入眠。

外面校道旁树上的蝉鸣声有些吵闹,但声音都被紧闭的门窗隔绝,讨论已经在医学院这间会议室里持续了很久。

“我还是觉得你做得很对,”闫怀峥看着面前电脑上病例的所有处方用药,以及所有措施的记录,“不能等到情况足够差才上,现在的确应该这么做了。”

旁边的颜瑶也一直看着手术的记录沉思着没有说话,林远琛坐在会议室的另一边,捏着双眼之间隐隐胀痛的位置,双目紧闭着,疲惫与困顿没有了任何遮掩,沉重地披在身上。

“太冒险了,”颜瑶微微往后一靠,看向林远琛,“你这样建立的循环,你有没有想过她本身功能就弱的心室怎么支撑得起来,没有缓冲,就算能很好地控制肺血但是......”

“治疗有的时候就是避免不了冒险,”闫怀峥的观点却与颜瑶不同,“况且后续循环这么崩溃,也不是完全能预计到的,左心室之前的情况并没有出现弥漫性减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