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门忽然被拉开,蒸腾的热气从开启的门缝中散出,梵塔走进氤氲的热气里,抓住林乐一,把他拽回藤木上,然后靠在藤木边看他笑话。
深巷里那场架吵得不爽,没发挥好,被这小子险胜一局,现在终于出了口气。
林乐一坐在藤木上,他垂着右臂,左手、左腿、右腿都没有假肢装饰,使他更加接近一具未完工的人偶,经受过孤立和霸凌,他迟钝地转头望向梵塔,呆呆地问:“哥哥,你是在欺负我吗。”
他白皙的皮肤上,墨黑字咒只洗掉了最表层的墨汁,咒文仍完好无损,从林乐一的胸膛一直写到胯骨,他右手小臂泛红,被洗手池的尖角擦破了一块皮,十分钟前新摔的。
梵塔捉弄他的心思被一些杂乱的念头淹没,手搭在横向生长的藤木上,与林乐一相隔几十厘米而已。
浴室很狭小,同时停留两个人十分局促。
所以他怎么不再喋喋不休地说话了?那么还能用什么理由让他闭嘴呢。
林乐一垂下眼皮,继续擦拭从发梢滴落到腿上的水痕,没有试图掩藏身体的缺陷,当然他藏不藏都杯水车薪,不再尝试去拿毛巾架上的假肢,没有小心翼翼来牵梵塔的手,也没有向他索要拥抱和关心。
他也是有脾气的,不想一直讨好若即若离的人。
梵塔向他挪近两步,双手搭在林乐一身体两侧的藤木上,虽然靠得很近,几乎已经是半身揽入怀的姿势,但实际上没有任何肢体接触。
林乐一等了好久,等待被拥抱,全身血管都等得焦灼。但他偏不主动扑进梵塔怀里,夹起腿,身体微微扭动。
细微的挣扎落在梵塔眼中,梵塔又倾斜身子向前靠近一厘米,嘴唇已经快要触碰到林乐一的唇角,但始终相隔那么一线距离。
“给我说说,我不在的时候你做什么了?”梵塔问。
林乐一嗅到他呼吸中枯叶的清香,不停咽口水。
“……缝娃娃、吃零食、睡觉打发时间。”
“迦拉伦丁照顾你用心吗?”
“也许吧。我忘了。”
“想不想亲吻他?他很会玩花样,教你轻而易举。”
“……不是谁教我都愿意学。”
“他在翼虫部落很受欢迎,很风趣,会找好玩的事做,陪你久了你也会很喜欢他。女王陛下希望换他来陪伴你,取代我的位置。”
“祭司大人答应了?”
“我先来问问你的意思,你是翼虫部落的贵客,自然请你先挑,陛下尊重你的意愿和选择。翼虫部落三位祭司任你挑选。”
“我不要他。”
“雨林祭司叙花棠,也是新世界拔尖的美人。保护你绰绰有余。”
“梵塔大人,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林乐一把头扭到一边,鼻尖红着,眼睛里弥漫一层水雾,始终打着转不流出来,“我不要陪伴,也不要保护,我明知道你和他一样带着目的接近我,但我不能接受你是坏人,不能接受你也把我当成废物和玩意儿,我需要为什么理由活下去。”
“好好好,是我不对。”梵塔用拇指指腹刮过林乐一的眼睛,把温热眼泪擦净,擦完才记起药封这回事,“欺负一下就要哭,你怎么不朝迦拉伦丁哭?是因为他不吃你这套吗?”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林乐一终于按捺不住趴到梵塔怀里,仅剩的右手用来抱着他,“也不要再试探我了,你明知道稍微疼我一下我就会死心塌地追着你,祭司大人,你明知道我已经被你看了个透。”
“并没有,你会让人把你看透吗?”梵塔揉揉他湿润的发丝,淡笑着说,“如果我和你同龄,或者只比你年长一点点,就会被你轻易迷惑。你不仅不怕蜘蛛,你甚至就是一只蜘蛛,你会结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