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仿的碗,装的汤料却是截然不同的滋味。崔父像电影里的教父,话不多,表情也不多,但只消张一张嘴就能带走个人。
崔焰是满嘴的响屁。
相比起挥霍无度的儿子,崔父本人相当节俭,身上的衣服一眼看去全是旧的,旧,但却清洁,像大衣口袋里用手摸成剔光的银元。
茶水端上了桌,他坐下来,用这个动作代替了招呼。
等我坐下,他先睃准了我的肚子,比崔焰生得还浓的五官显出凝沉。“你又把他拴哪儿去了?”
“天下还有你不知道的事?”
奇了怪了,这座房子里的人看我的眼神好像我是个鬼,勾勾手指崔焰就不见了,很可能已经被我吃了。
崔父对我的轻慢很不满,哼了声。“钱,房子,地位,你样样不缺,我也想不出能给你什么。你就直说吧,我要给你什么、给多少,够你离开我儿子?”
话说得倒体面,我要不姓周,尸体早在运河上漂了。
“这不来找你谈了吗?”我掏出崔焰准备的求婚对戒,一颗一颗摆在他面前。“怎样能让你儿子离开我?开个价吧。”
崔焰:你们能尊重一下我的意见吗
25章 25
从崔宅出来,满天耗子般的乌云,马上就要下雨。
司机默声开车,我也不声响,树荫笼盖的车窗上倒影出我的脸,头发短得像狗啃过,那天崔焰帮我
疲惫的一张脸,配上发型,更没了精神。
谈判只进行了半小时,然而看不对眼的人聚一起,半句话都嫌多。崔父是丛林里杀出来的豪杰,直来直去地,不喜欢文邹邹绕弯子,发言句句精悍霸道,一开腔能噎死个人。好在双方意图统一,我脸皮也够厚,话说开后,倒没那么吃力。
崔焰再也不会与我见面,他被安排下半生远走他乡,而依据契约,从今往后我将不再婚育。
崔父看样子还是老派思维,认为没有家庭的人都是残缺失败的,他用这种思维来惩罚我。
名利双拥,纵享孤单,天下竟有此等美事,我内心都笑出了声,脸上却不显,还偷偷打了个哈欠,逼眼里沁出泪水。
我这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崔父看了相当满意,连话别的语气都温和了不少。他准以为给了我这个风流交际花致命的一击。
我投他所好,不管有多心花怒放,离开时坚持用手擦拭被快乐迅速蒸干的眼角。
本想留到车上的快乐,上了车却忘了个精光,只有扑天卷地的疲乏。
晚餐厨房做了一桌子菜,都是我和周符爱吃的。
整顿饭我话最少,父亲和弟弟聊着话,边不约而同观察我的一举一动,把我当做了焦点,
我懒得理会,麻木地张口,挟起菜塞进去,吃得不少,却吃不出滋味。
“早点睡,有什么事找爸爸。”我推开碗起身,父亲看着我说。
我能有什么事呢?这个家只有弟弟会告解烦忧,母亲则扮演那尊灵验的神像,我不需要这种帮助,父亲也提供不了。
我对他笑了下。
卧室的床头柜上多了两瓶药,似曾相识的名目,我记得母亲从前常吃。他说吃了心里会宽松舒坦,可这些药并未使他笑容增多,我只看见他白天都在睡觉。
孩子的哭声蛮夷入境般又冒了出来,佣人哄不好,迈着急促的脚步赶上楼,一叠声叫我。我像是发现衣橱里莫名多了个乱线团,一下子烦躁起来。
佣人奔袭而来的架势仿佛怀里抱的不是孩子,是炸药,要把我这间屋子炸了。
大军逼境的压迫感让我感到恐慌,第一反应便是火速关上我的城门,躲进浴室里,水量开到最大,大到足以盖过门外的冲锋声,将浴缸灌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