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里的辛夷叼着半张羊皮图,指尖拂过她鬓边,偷走的却是耳坠明珠。而今明珠早已碾碎成粉,混在寒髓丹里喂进了将死之人的喉。
她踮脚抚过梁木积灰,指腹触到一点干涸的血痂是辛夷那夜被银针所伤时溅落的。鬼使神差地,她含住那点褐痕,铁锈味混着记忆里的沉榆香漫上舌尖。房梁突然“咯吱”作响,惊得蜂群炸开,蓝光中似有虚影轻笑:“这么想我?”
御花园的九曲廊桥积着昨夜的雨。白芷蜷坐在他们曾避雨的檐角下,青石板上还留着两道并排的刻痕那年七夕暴雨如注,辛夷用匕首刻下“芷”“夷”二字,说等字迹磨灭便带她远走江湖。
雨水早已冲淡了刻痕,唯余石缝里生出的野草缠着褪色红绳。她拔下骨簪一点点抠挖,玉石刮擦声混着雨滴,恍惚又是那人凑在耳畔的调笑:“女官大人这般恋旧,不如把我刻进墓碑?”
簪尖突然崩断,碎玉溅入池塘,惊散一池锦鲤。涟漪荡开时,她看见辛夷的倒影立在残荷间,玄衣染血,伸手的刹那却碎成浮光。
冷宫废墟的焦木上覆着薄雪。白芷抚过烧塌的拔步床,指尖沾了冰凉的灰。那夜辛夷假扮小太监纵火,趁乱将真边防图塞入她的经卷匣。而今经卷早成飞灰,唯余半截焦黑的《金刚经》残页卡在砖缝,其上“如梦幻泡影”五字被血渍浸透。
“若一切真是泡影……”
她拾起残页贴近心口,护心镜的裂纹忽然灼痛。蓝翅毒蜂群聚向断墙一角,尾针蓝光映出砖上暗纹是辛夷用袖箭刻下的辛家军联络暗号,三短一长,如心跳将息。
“连这里……都有你的算计。”她低笑,喉头腥甜翻涌。
摘星楼的火盆燃至三更时,白芷立在最高层的露台。狂风卷起她未束的长发,蓝翅毒蜂群在周身结成光茧,尾针蓝光映亮漫天飘洒的焦黑梨瓣那是从雪山移栽的梨树,昨夜被雷火焚尽,残灰混着雪沫落如黑蝶。
“你说梨花开时像落雪……”她接住一片焦瓣,指尖捻出细碎灰烬,“如今雪是黑的,你却不来笑我。”
护心镜在火盆中烧得通红,裂纹如蛛网爬满镜面。她将最后半卷《辛夷传》掷入烈焰,纸页蜷曲的刹那,火星化作万千流萤,在空中拼出那人执剑的身影。
“陛下!火势失控了!”
暗卫的惊呼被狂风撕碎。白芷褪去素衣,赤脚踏入火海,腕间蛊纹遇火复燃,竟在肌肤上烙出雪山密道的图腾。
烈焰攀上梁柱时,往事如走马灯轮转
苗疆雨夜,辛夷用染毒的血为她画眉,铜镜里两道身影交叠如交颈鹤;
佛堂火海,她们背抵着背斩断经筒毒箭,血在《金刚经》上泼出并蒂莲;
最后是长安烬那日,辛夷咽气时睫毛上的冰晶,融化在她滚烫的泪里。
“我来赴约了……”
白芷在火光中张开双臂,烧焦的梨瓣如黑蝶栖满肩头。地底忽传来轰鸣,蓝翅毒蜂群托着青石棺椁破土而出,棺盖密纹与护心镜裂纹严丝合缝。
烈焰吞没她最后一寸肌肤时,雪山方向传来鹤唳。
天刚破晓,微光像一层淡薄的纱,轻轻覆在那片满是疮痍的废墟之上。摘星楼,曾经高耸入云,巍峨壮丽,承载着无数人的荣耀与梦想,如今却只剩下一片焦黑的残骸,在晨光中坍成了一片死寂的焦土。
白芷从那灰烬中艰难地爬起,每一个动作都牵扯着全身的伤痛。她身上那件原本洁白如雪的素衣,此刻已被火烧得破破烂烂,多处还黏着灼伤的肌肤,散发着一股焦糊的味道。她的发丝凌乱,几缕被汗水和血水浸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狼狈不堪。
而她的怀中,却紧紧抱着青石棺椁的碎片,那是她此刻唯一珍视的东西,仿佛抱着的是整个世界。她的双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