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动静。

“姐姐!姐姐!”

“姐姐,我要吃面!面!啊啊啊!不吃面怎么睡得着!!!”

精神病小姨猛不丁鬼哭狼嚎,在原本静谧的夜里,声音大得要把楼顶的瓦片都给掀翻。

很快,入眠的老屋里,灯被点了个通亮,比刚才二人做爱时还闹腾得多。赵白河也顺理成章帮周檐把阁楼里的白炽灯打开。

“小梅,我给你煮面好不好?”

就连外婆这样的老年人也被吵醒了。

“不要!不要你煮!你去给我挖红薯做丸子!我要姐姐!我要姐姐给我煮!”

小姨人疯,在吃上却贼挑剔。不过这一点上赵白河投赞成票,外婆搓的丸子好吃,妈妈煮的面也好吃。

“狗日的神经病!半夜起来发什么癫!要不要人睡觉了!”

赵白河望向楼下院坝,只见母亲白夏莲穿着睡衣,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去到院子角落抱柴火准备烧锅。她仰头一看,正好注意到灯火明亮的阁楼与站在窗边的赵白河。

“这么晚了还不睡!”白夏莲看不惯赵白河嬉皮笑脸,管他三七二十一先骂一顿再说。可转念一想,家里闹这么大动静,人醒了也是没办法的事,于是白夏莲又问:“檐檐醒了没?你问下他吃不吃夜宵!”

“吃,我们都要吃!”

赵白河朝母亲喊话,不忘回头看一眼正换着床单的贤惠表弟。他屁股还很痛,却觉得自己真要幸福死了。

怎么能过得这么幸福呢。

他一时摁不下心中欢喜,从身后对着表弟便是一个熊抱,在表弟侧脸上一阵狂风暴雨猛亲起来。

周檐羞得不行,憋红了脸结巴道“你干什么,你干什么”,厨房里白夏莲丁零当啷开了灶,小姨开始在院坝里跳绳唱歌,外婆点了煤炉子,穿上棉袄静静烤火。

深夜里都热闹非凡的老屋,如今在白天,也萧条冷清、不见人影。

赵白河从床板上起身,走到破敝的木窗前。窗外天已经亮了大半,院坝里自己那辆二手面包车伶仃停着,车顶上坑坑洼洼,寒碜得很。

他想,外婆也去世了,自己这次一走,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应该都不会再有理由回来这里了。

[]见鬼

离开之前,赵白河还去了趟外婆那儿。

这是临时起意,香火纸钱什么的他完全没准备。坑井已经被严严实实封死了,褐棕的新土外,整齐砌了一圈矮矮的白砖,在这一片小山头上,是最新、最漂亮的一座坟茔。

定做的大理石墓碑也已经立好。碑石正中是刷金的“万古长存”四个大字,而往下孙辈那一列,自己和周檐的名字被紧挨着刻在了一起。

赵白河伸手轻抚上墓碑,深深阴刻进去的名字没有抛光,粗粝、冰凉、凝着清晨的水汽,端端正正,清清楚楚。

他们就该被刻在一起。

像一份证明,也像一道枷锁,万古长存。

赵白河闭上眼,虚浮地呼出一口浊气。那迟迟不散的晨雾,寒峭、空洞,一层层拢上来,又将他围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