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的时候天还没亮透,灵堂已经在院坝里搭好了,那梆子铜锣的阴凄声音,再一次在老屋响了起来。

赵白河还记得三年前,同样是正月,同样是天光朦胧的清晨,自己过完年急匆匆离开老屋时,竟然在毫不经意间便和外婆见了最后一面,听外婆说了最后一句话。

为什么偏偏是这三年,一次都没回来过。

赵白河在车里坐了很久才熄火下车。他打开面包车后备箱,把顺手带的几只大公鸡提出来,用力将上翻的后备箱门哐哐往下砸了好几次,这破门也没能乖乖合上。

通宵开车的他已经受够了,疲惫地埋下头去点嘴里的烟,却无意间瞟见周檐站在老屋的门口。

周檐也正看着他。

赵白河一路上满脑子都是外婆的事,对于这场理所当然的重逢,他从未想到过,也没做任何准备,忙着点烟的手甚至没来得及腾出来给表弟打声招呼,周檐就已经头也不回走进了老屋。

这算什么。

回想起来,那时的周檐无波无澜,是真用看表哥的眼神在看着自己现在也是一样。

“哥,杨思璐她吉仪忘拿了。”见赵白河还杵在原地发愣,周檐捏着赵白河的手腕,又重复了一遍。

“啊,哦,我……我给她带过去。”赵白河生怕再和周檐有过多肢体接触,束手束脚接过表弟手中的纸袋后,便连忙钻入熙攘的人群中。

自己妈说得真是一点没错,他和周檐是兄弟,怎么可能一辈子都不见面?

在这之前,他也曾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和表弟重逢,那会是怎样的一个情景。可能是因为多事的父母说漏了嘴,周檐主动堵上门来,或者是思乡的自己没耐住寂寞,灰溜溜回了家。

可他唯独不想像现在这样,在外婆的葬礼上。

外婆去世得安详,寿终正寝,据说是在养老院的坝子上,躺在安乐椅里晒太阳时悄悄就走了。亲戚朋友都说这样无疾而终的死法没有痛苦、不受折磨,是外婆生前教书育人、行善积德来的福报。前来吊唁的人多得也扎了堆,都想着蹭一蹭福气。

但人死了就是死了,该难受还是难受。

赵白河坐回灵堂棚子里,从赵国平手里抢过烧纸的活儿,将一张张黄表纸撕开成片,又一片片往火盆里扔,翻腾的火焰上黑灰飘飞,扭曲的空气里是不尽的烟尘。

这火不能断的规矩真是好使,能让人一坐一呆就是一整天。而这一整天,也没人主动来找过他。

没人找好啊,省得尴尬与麻烦。比起和周檐一起去应酬,还是这个适合他。

“赵白河!你先去把饭吃了,火我来烧着!”

直到藏在火盆后的赵白河被白夏莲揪住,他才依依不舍走上了丧席桌,随便找了个空座便坐了下来。

他一落座,同一桌的平头西装青年就立马给他打了个招呼,要不是对方一口一个“大表哥”,赵白河根本没认出这位陌生的商务男竟是曾经热衷亚文化穿搭的杨伟伟。

听说这货被逼着考了三年公务员,但仍处于备考状态。伟伟妈在饭桌上对此又急又躁,揪着儿子的耳朵说:“就算你要搞艺术,那也得拿着编制搞!瞧瞧人家周檐哥哥,事业单位,旱涝保收,好得不得了!”

低头扒饭的赵白河听了这话,又忍不住今天第一万零一次偷瞟周檐。

自己表弟真是变了。换了副无框眼镜架在秀挺的鼻梁上,身上穿着件挺括的长风衣,相当有那种为人师表的知性成熟味。他正拿着酒壶酒杯挨桌敬酒致谢,一杯接一杯干脆豪爽,将五十三度的烈酒往肚里咽。推杯传盏间周檐喝了得有半斤,但除了耳朵尖泛出点微红外,依旧面不改色,跟人说笑社交打得有来有回。

“哎呀周檐,我的好老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