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夹入嘴边,却觉得没胃口。

想想又好笑,她都在佛堂前被人弄了整夜,罔顾人伦放诞不羁,神仙要想降罪,也合该要降罪的。

微垫肚子,门外敲叩声响起。

急躁、焦灼的敲门声。不等她应答,黑皂靴踏入,那穿着织金锦绣飞鱼服的少年左使就闯了进来。

江蛮音抬眼,看到他俊俏的脸上有两道深红指印。

时星进来看到她,面色也颇含痛苦:“你昨夜不在自己房里好好待着,跑什么地方去了!”

“我身为妃子,去皇帝寝屋,何错之有。”

时星愠怒:“我明明让你不要走动!锦衣卫在外围行动,是要让刺客放松警惕,不能时时盯着你们!”

“时星!”江蛮音怒了,筷箸摔在地上,声音到后面都有些颤抖,“你们监察院昨夜真的是拿皇帝做饵?你们就没想过……如若天子当真受伤了呢……”

“那就换一个啊!”

此话一毕,屋内有种可怖的寂静。

砂锅下的文火细密跳跃,汤汁滚烫,快要溢出来似的,咕噜咕噜。

时星自知不该这般讲,偏了下头,解释起来:“我们有探子在,刺客接到的命令不是格杀勿论。”

江蛮音本就未梳妆,如今更是面色如纸,她低着头,只露出荷尖般的白下巴:“若被割了手,剜了眼呢?像你们一样,身子残了,不就也不能当皇帝了?”

他们二人的话,说不出是谁更过分些。

时星被哽住了。

“哈贵妃娘娘,现在已经没人敢这么对我说话了。”

江蛮音抬眼看他:“对啊,本宫说了,然后呢,你大可关我进诏狱啊。左使,你既然知道我是贵妃娘娘,如今就该跪着跟我说话。”

暮后昏光下,她乌发愈浓,细湾眉梢愈黑,黛眸里凝满寒光。

时星忽然问她:“那你也嫌哥哥身子残缺吗?”

江蛮音跟他对视,神色未变。

这对视持续了很久。

时星突然上前,将腰间的烧琅刀一抽,摔在地上,他怀里还揣了别的什么,只见一个纸包,咕咚从他怀里坠下来。

一颗颗圆滚滚的金黄色糖炒栗子,滚到她的脚边。

时星嘴里还在骂:“还让我去捡什么红色的野果子,哎不是,初春哪有什么果子,好不容易拽了几粒,路上全压碎了。”

他眉眼一挑,凤眸锐亮:“贵妃娘娘,我哥对你很好的。”

“可你们女人好恐怖。”

江蛮音轻敛眼皮,她笑了笑,声线冷冷的,意有所指:“时星,你知道怎么养乖宠,你也会担心我把青雉饿死了,对么?”

他跟这个人说不通。

时星本来就很喜欢自己的青雉啊!

那喜欢爱宠,这不也是喜欢吗。

最后只能问,“那我的小青雉呢,它刚蜕皮呢,好好吃饭了吗。”

江蛮音弯腰捡栗子的手顿住,缓缓问他:“薛止没给你吗。”

昨夜的情况,小蛇应该只能在薛止那里。

时星慌了:“我哥罚了我几巴掌,也没提这事儿啊……”

那就只能在,苏临砚那里……

江蛮音也心烦意乱,问他:“薛止让你跑腿,他自己人去哪了。”

掰开栗子,浓郁的甜香溢开,时星嘴里塞了一颗,鼓起脸颊:“你把青雉弄丢了,要赔我个完好的,我如今不喜欢碧色了,我瞧着红色也好看,更摄人些。”

江蛮音感受到自己的血,从温热,到冰凉。

她伏在案上,觉得脊骨都在冒寒气,哑口无言。

时星还在吃,嚼啊嚼的,他牙齿锋利,摩挲得像在嚼食生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