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上到一半,苏临砚把人遣干净,披衣等她进来。

脸上兰珄没表情,猜不透在想什么。

江蛮音进屋时,他也在那坐着,一下都没动。

披着旁人黑氅的姑娘,微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唤他:“苏临砚……”

灯火顺着她的发梢肩头往下,流泻在漆黑华贵的大氅,江蛮音露出尖白的下巴,看向他,又稍大了点儿声,忐忑地唤。

“苏临砚。”

于是他道:“我在。”

苏临砚喉头一滚,目光终于落向她,认认真真回:“我在这儿。”

第0110章 110.活在过去

苏临砚向来情绪平稳,沉着镇定,是能感染到身边人的存在。

江蛮音脱下兜帽。

籍着这个动作,她慢嚼着苏临砚的语调,心里的纷杂喧嚣,渐渐的,也被梳理得平静下来。

视线宽阔后,桌上摆着药箱映入眼帘,小刀银针还有血渍,药膏抹到一半,盖子都尚未合上。

江蛮音笑了一下,调子拉得有些轻:“哎……他就是这样的人。”

薛止就是这样的人。

可是苏临砚不该跟着他一起乱来。

所以江蛮音问:“为什么啊,苏临砚。”

静谧的房内,姑娘亭亭站在那,摘了帽子,露出侧颊上沾的脏污,乌黑的眉毛蹙着,好像在被烦心事折磨。

很苦恼地问他为什么。

其实当下冒出个很尖锐刻薄的念头,极不像他。

却也在心里蛮横地扎根。

难道让她苦恼的人,不是薛止吗。

为何要来问他为什么。

江蛮音一步步走近,在他脚边席地而坐,这个动作按现在的她来看,很不端正,又十分像当年的江蛮。

十三十四的少年人,刚舞完红缨枪,满身是汗,边解辫子边往他书房跑,腾一下坐在地上跟他咕哝,好热啊哥哥。

就像这样。

蹲在脚边的姑娘,软乎乎的,一只从别人屋里逃出来的小脏猫。

躲在他身边舔着毛。

但听到的话,又全然不同,让人一下清醒。

“为什么啊,苏临砚。”

江蛮音缩在地上,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这么着急,这好不像你,这不该是你走的路。”

苏临砚缓缓跟着她念了一遍:“我该走的路。”

他从药箱取了帕子,浸水拧干,蹲下来,擦着她脸上沾到的灰土。

细嫩的颈项露出一小段,上面的痕太暧昧,那人刻意留下,红得扎眼。

这个角度,江蛮音看到他没什么血色的唇,还有下巴上青色的胡茬。

他声线稍哑:“蛮蛮,苏临砚该走什么路?”

江蛮音乖乖由着他摆弄,神情却有些迷茫,自言自语道:“年少,在我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的时候,苏临砚,我一直都在幻想你以后的模样。”

苏临砚拿起药瓶,替她上药。

江蛮音继续念着:“你合该是清冷高傲的贵公子,不沾凡尘的仙长,我少时都不敢碰你,怕把你弄脏了。”

“哎……最后还是把你弄脏了。”江蛮音闷闷不乐,喃喃自语,“为什么呢,官路非得走这么快吗,是不是太着急了。你知道吗,坏事做多了的话,人会趋同,会潜移默化,会变成真正的坏人,再也回不到从前的。”

转头回看,跟从前全然不似的自己,不会孤独吗。

江蛮音脊背挺得直了些,忽然捧上他的脸,药瓶掉在地上:“我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错事,我不想让你变得跟我一样……苏临砚,你能不能不要变。”

她此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