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风,你凭什么在本宫这里怪叫。又或者,你是什么人,又在以什么身份来指责我?”

季长风将头盔往地上一摔,怒道,“你还敢驳我你可知这十年间多有战事,西北、百越、安南,由都督府直辖之处,三方边境战乱从未断过,都是那掌兵之人,那位掌印大人,作恶多端,暗搅风云。”

江蛮音浅浅笑了。

站直身子,抬目跟他对视,由心道,“季长风,我是真心觉得,你说得都对。”

“可你为何怎只指着鼻子骂我?”

江蛮音笑意更深,面上温度撤了干净,语调又急又快,“你口中的祸根正在不远处,你要真有本事,怎么不指着他的脸像骂我一样骂他?”

季长风一窒,又听她含着尖锐的连问。

“我问你啊季长风,我在问你为何打了胜仗还要卑躬屈膝,为何在他面前敢怒不敢言。”

夜像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二人的脸,都看不分明了。

季长风冷冷笑着:“少了那根东西,近身伺候皇帝得的势,竟掌了边代百姓的命数,真是可笑至极。”

“若不是因为京营在他手里,你以为我会正眼瞧他。”

他的语调,无缘由让江蛮音升起一股泼天怒气。

她觉得荒谬。

“你是瞧不起薛止,还是瞧不起不是男人的薛止?”

江蛮音笑了又笑,觉得可悲,“季长风,你现在越发愚蠢,也愈发无知。你认为薛止掌权多年,仅仅凭他是阉人?凭他少了男人的那根玩意儿?”

她被枪刃割伤的掌心还在渗血,语调却没颤一下。

“我扪心问你,若少时挨了一刀的是你季长风,你又能否坐在薛止如今待的位置上?”

江蛮音看着他,声音凉透了,“凭你的英雄心性,怕是早就满腔愤恨,恨不得自裁而死了。”

季长风有些语塞。

但他依旧冷脸道,“为气节而死,又何尝不可。”

辩到这个时候,江蛮音已经觉得有些累了。

“你们这些男人,盯着裤裆那点事儿瞧不起别人的样子,其实真的极为难看,也很浅薄。”

她也嘲讽,垂目凝神,也像在嘲笑自己。

“你若借不到兵,或许也能来找我,让本宫为你多美言几句。”

说完,江蛮音转身离去。

也不管季长风那时的难看脸色。

她走在路上,握紧拳心,像完全没有感受到疼痛,直到血溢得越来越多,滴滴坠在草地,浸了一路深红。

却见不远处,有一人负手而立。

野地草丛中,萤虫像错落的点点星子,在低处翻涌鼓荡。

很亮。

月华铺身,可以照亮他腰上别的螭龙刀,连花纹都清晰可见。

江蛮音恍惚了一下。

她问:“你为什么在这。”

他身形颇高,转身时,将那轮月挡住了,余下的都是阴影,正好遮住江蛮音纤薄的身子。

薛止问她:“跟他叙旧叙得如何?”

江蛮音彻底忍不住,蹲在地上,用力捂住耳朵,“你快点走……”

薛止走过来,弯腰嵌开她那一只伤手,动作十分强硬。

一字一句好像都在笑话她,“江蛮音,无人关心你在宫中的遭遇,也无人问你为何进宫。”

“他们只当你是傻子,或者为了权势和阉宦交好的疯子。真是可笑,我原还以为你在那临安有多少知交,现在看也不过如此。”

江蛮音低着头,想要笑一声,却发现眼底全是泪。

她把酸楚和泪意狠狠压下。

薛止捏着锦帕,看到她手掌指缝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