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跑没影的人,贺兰决揉揉额角。传召来禁军统领,交代一番,又想到泰安和齐国公世子的婚约,只能加旨赐下了诸多封赏。

酉时一刻

道道宫门大开,玄甲配刀的天子禁军,带着天子诏令,披挂策马,驰往各重臣府中。

又有几队金吾卫,驱散仍在官道上拾捡绢花的百姓,把控关闭了京城的各处城门。

祝府书房内。

一缕缕清雅的淡香,从一尊错金博山炉中萦绕而出。

满室雅香中,师生二人对面而坐。

中年文士陈之其,抚着胡须,询问自己的得意弟子:“慈渡,你入京半月以来,陛下可单独传召于你?”

“学生还未曾得见陛下。”刚游街完毕,还未换下绯鹤袍服的祝乘风,手中握着一块未经雕琢的暖玉,在玉尾坠挂璎珞的轻晃之下,温声回应老师。

陈之其皱着眉,不解道:“此次取士,乃陛下登位以来第一次朝举,何其重要,陛下怎会连殿试都不露面?”

绯色袍袖滑动,露出一截莹白手腕,祝乘风抬手为老师斟了杯茶:“被驱逐到草原深处的突厥众部,背弃降表,暗中勾连,意欲再逼边关。”

“竟有此事?”陈之其大为讶异,“陛下如此天威之下,蛮夷竟敢再行犯关?他们莫不是想被屠灭全族?”

陛下和泰安公主当初戍守边关,实在是把蛮夷给杀怕了。

由众部族王子,将领首级堆就的京观,就屹立在边关十里处,蛮夷众部岂会不见?

“异族是杀不完的。”祝乘风摇了摇头,摩挲着手中暖玉询问道:“老师可曾察觉,自陛下登位以来,气候变化较之以往,可有不同?”

“万不可胡说!”陈之其瞪了眼胆大包天的弟子,顿了顿又沉吟道:“近两载,夏季雨量减少,冬季似是越发寒冷。”

祝乘风接话道:“老师久在江南,也感到了冬季寒冷,那被赶至极北的突厥,应是苦寒难熬。所以他们便不惜一切,调转马头,再行犯关。”

“异族难道真是被天所弃?”陈之其思索道,“他们部族占地也算辽阔,却不思农事,一心只知抢劫掠夺,毫无人性!”

看着老师眼带厌恶的样子,祝乘风轻笑道:“异族并不是不思农事,而是粮种在极端气候下难以成活,人都有水土不服之说,何况粮种?”

“那我朝百姓,便只能等着他们来劫掠了?”陈之其大为不满。

被香薰气息绕得有些不适的祝乘风,起身行至窗边,推开窗户,微风掀起了绯色袍角,呼吸着初春微冷的气息,对老师说道:

“异族慑于陛下天威,暂且不会太过放肆。若是气候再行恶化,边关必然会爆发战争,陛下殿试并未露面,想来也是为其所扰。”

“那陛下对于世家……”陈之其看着松姿鹤骨,长身立于窗边的弟子,迟疑道:“陛下既为异族所困,那暂且应是腾不出手来对付世家了。”

听到老师带着迟疑的话语,祝乘风轻笑一声,修长的手指搭在木窗边沿。袖中坠下的玉坠璎珞,随风摆动,侧身回望道:

“河东道节度使,因荒怠马政,圈养私兵,已被压至御前。新上任的节度使,乃是泰安公主府出身的亲卫。”

陈之其久不在朝,并不解其意:“那又如何?”

祝乘风解释道:“此人在异族扣关时,曾跟随公主杀敌,但在一众立下战功的亲卫里,并不算太过出众。只有一点,他出身寒门,一向厌恶世族。”

“陛下这是要在河东道,立一把刀啊。”陈之其叹道。

“不久之前兵部尚书,被人状告,曾和上任河东道节度使,往来密切。估计用不了多久,他便会被人弹劾下野,去印问罪了。”祝乘风补充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