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大齐的太后,也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母亲。
刘司赞从门外走进来,对着太后福了福身:“娘娘,赵首辅来了。”
“传吧。”
慈宁宫内的灯次第亮起,荧荧灯火,照得四野通亮。
赵公绥身着朱红色的官服,踏着一地光辉向太后走来。
他停下脚步,站在离她五步远的地方徐徐长揖。
“臣赵公绥,拜见娘娘。”
这样的画面,已经在这慈宁宫里重复了几百次。
从他风华正茂,到如今两鬓斑斑、风霜满面。
太后看着他,又像是透过他看到了很多年前 網 站 : ?? ?? ?? . ?? ?? ?? ?? . ?? ?? ?? 的那个赵公绥。
他拥她登临天下,看似俯首低眉,又多少次明争暗斗、暗潮汹涌。
白日暗藏机锋,夜里声色犬马。
这座巍峨的皇城,既是她的舞台,亦曾是他们的欢海。
如此匆匆数年竟是弹指一挥间。
太后心里明白,终有一日,她定将与赵公绥兵戈相向。
或许是为了朝纲,或许是为了她的儿子,只是时间上或早或晚罢了。
而对于赵公绥这样官居高位的人,就像飞在风中的没有腿的鸟,注定没有寒枝可栖。
停下的那一刻,便是走向死亡的那一刻。
而她,也会毫不犹豫地为了自己的孩子,与他挥刀相向。
一滴泪跌落在太后的手背上,她匆匆拭去。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威严雍容。
“爱卿平身。”
赵公绥抬起头,望向那位金珠翠玉、锦绣堆叠的太后
她那双清冷高华的眼睛,像是能将万物洞察。
他就在这许多年来,亲眼目送着面前这个女人,一步步走向甜美血腥的政治高台。
赵公绥时而后悔,时而却又升起一丝古怪莫名的欣慰。
?[41]小重山(五)
赵公绥没有提起白日里皇帝才说起的周朔平一案。
而是将另一份卷宗呈至太后的面前。
“臣携翰林院上下,将瀛坤阁中未被烧毁的黄册做了部分整理,并分批次从各州调送黄册的母本送入京师。只是其中几本,出了一些问题。”他拿起一本带着焦黑烧痕的黄册,“这是廿州的黄册,廿州送来的母本中说,廿州在去年五年来缴纳的赋税一共是八十万两,只是瀛坤阁中记录的却只有三十五万两。其中还有四十五万两的亏空不知所踪。”
赵公绥并不知晓廿州的黄册早已被郁仪抽调出去,他手中这一本是他专门做的一本假黄册。如今瀛坤阁被付之一炬,里面的东西烧了七八成,而赵公绥作为修复黄册的主官,自然有颠倒黑白的机会。
他联同数名心腹做出这一本假黄册,甚至不惜找来兴平年间的印玺盖印,自以为真黄册已经毁于大火,所以更加肆无忌惮。他料定廿州地远人稀,在此地做手脚不易被人发觉,未料想张濯早已先他一步,想到了这一重。
赵公绥自知周朔平难以保全,此举正是要将官商勾结罪名落在户部、落在张濯的身上。
“娘娘也知道,全国各地的税赋都最终要落到户部的手里,而主理今年的黄册之事,也是张尚书自己争取来的。从这两点上看,张尚书只怕都难辞其咎。”
赵公绥语气不疾不徐,“娘娘亦知,苏舍人与张尚书私交甚好,怕只怕是他们联起手来,想要将整个瀛坤阁付之一炬,好便于让他们把到手的赃款销赃。至于周朔平,臣以为,怕是他们急于灭口所以才如此迫不及待地想将他押解入京,掌握在自己的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