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头万绪摆在眼前,像是纷乱的几百条线。

郁仪想将线头从中拨开,一时间还找不到关窍。

毫无疑义的,太后准了赵公绥所请。

走出慈宁宫的门,身后有人叫住了郁仪。

郁仪转过身,只见皇帝阔步向她走了过来。

两个月来,他像是长得更挺拔了些,两颊的棱角也愈发分明,声音带着一种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喑哑。

“苏舍人。”

郁仪对着他行礼:“陛下。”

见了郁仪,皇帝却把方才想说的话全忘了。他看着她的眼睛,轻声道:“听说你受伤了?”

郁仪不动声色地将袖子拉得更低些,不让他看见自己手腕上的纱布:“不碍事,多谢陛下关心。”

皇帝对着宝仁招了招手:“一会儿去讨些治烫伤的药,拿去给苏舍人。”

“是!”

郁仪逆风站着,身上一缕淡淡的香气幽微地飘来。

皇帝咳了一声:“上回苏舍人给朕的清凉膏已经用完了……”

见他主动开口,郁仪没有拒绝的道理:“只是今日下官才换了衣服,一时间也没在手边,不如下回再给陛下带新的。”

皇帝点点头:“如此多谢了。”

他还想再和郁仪搭两句话:“今日苏舍人说的话鞭辟入里,实在叫朕惊喜。”

皇帝还想同她分析这些话是如何鞭辟入里的,他听了这些话又是何等的茅塞顿开,只是才开了个头,就觉察出郁仪对他说的话有些心不在焉。

顺着郁仪的目光看去,张濯正独自站在隆宗门边。

他没穿官服,为免不敬,便只站在门外,不曾走至近前。

月白的直裰在日头下泛起一丝莹蓝。

适才听说,是张尚书亲自去后湖上接的苏舍人。

皇帝脸上欣喜的神色淡了,他对着郁仪摆摆手:“好了,你走吧。”

郁仪闻言倒也恭敬地对着他行礼:“多谢陛下谬赞。”

言罢,郁仪便在皇帝的注视下,一步步走下丹墀。

张濯独自立在金瓦红墙前,像是一片疏淡的云。

沧波万顷,月 甜.甜独.家整.理流烟渚。

郁仪早见他站在隆宗门前,一心想要把今日殿上的事说给他听。

步子走得便更急了些。

于是,她便看见细碎的星光荡漾在张濯的眼底,像是有一闪而过的笑意。

“怎么走这么快?”虽是问句,却听不出责怪,张濯往后退了退,好让她能站在绿树的浓荫里。

郁仪道:“怕有人把张大人请走了,便走得急了些。”

张濯的目光落在她微乱的鬓发上:“我又能跑去哪儿呢?”

他掏了帕子递给她:“不急,慢慢说。”

郁仪接过来握在手里,到底没拿它擦自己额上的薄汗。

她仰着头:“这件事,若我做错了又该如何?”

张濯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

“我也做错过事情。”他道,“很多。”

“可你看,我现在还好好地站在你面前。”

“你只需要往前走,不要回头看。”

?[36]十二时(五)

天清云淡,张濯的话安静地散在风里。

见她不语,他又笑道:“你方才这样急着见我,是要说什么?”

风传花信,暗香盈盈。

郁仪轻声道:“我怀疑赵公绥的目的不仅仅在抚州,他是想对瀛坤阁中,全国各地的黄册都动手。”

她说完这句话,又垂下目光看着自己面前的一寸土地:“先前他没有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