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濯定了定神:“苏舍人呢?”
令史声音都有些颤抖:“还……还在岛上。”
张濯举目远眺,只见紫禁城西面浓烟滚滚,火光冲天,半边天色都被染作橙黄。
瀛坤阁中收藏着积年来的黄册,又是木质结构,加之夏日里天干物燥。如此一发不可收拾,不烧完誓不罢休。
今日是太后的千秋节,出了这样大的事,只怕又将有株连之祸。
他目光森冷一片,吩咐下去:“所有从岛上出来的人都要严加看管,任何人不能离开。另外,给我也备一条船。”
“送我去瀛坤阁。”
几个令史显然吓得不轻:“这当真是使不得的,如今瀛坤阁随时有坍塌的危险,岛上几乎被烧成一片焦土,大人若是上去了,只怕要被热气扑了脸……”
“不必说了。”张濯面沉如水,“快去。”
?[34]十二时(三)
官船行于湖上,那些被烧灼着的空气迎面吹来,风里尚带着燃烧的味道。
越向里走,越能看见那座高大又巍峨的瀛坤阁,被烧得只剩下半片檐角还能看得清绿琉璃瓦的底色。
有一种近乎孤决又伤感的气质,火焰像是要吞天吐地,将这最后一抹残忍的光辉留给这片土地。
张濯藏在袖中的手有些抖。
他在害怕。
很多时候,他已经习惯了掌控全局,喜怒不形于色。
只是在这一刻,他依然不能抵挡内心深处的恐惧。
他连自己的死都不怕,却害怕兜兜转转,还是没能保护好苏郁仪。
瀛坤阁的梁柱被烧断了一根,聚在一起的士子们不时发出惊呼声。
张濯下了船,那群人一拥而上,想要把张濯乘坐的官船占领。
几名锦衣卫拔了刀:“后面还有船,你们都能出去,若再敢聚众闹事,别怪我刀下无情。”
这才让这些人消停了一些。
白元震见到了张濯,三步并作两步地扑上来:“张大人,张大人。”
他知道张濯要问什么,不等他开口,就将手颤抖着指向沐浴在熊熊烈火中的瀛坤阁:“苏舍人还没出来。”
橙红的火光倒映在张濯的深眸中,瀛坤阁摇摇欲坠。
御马监的人拖着急水龙来,这是用竹筒和风箱做成的喷水装置,在最外围给火场降温。内官监也已经将湿布、湿毡也已经备好,只是热浪迎面,人却根本冲进不去。
张濯从空地上拿来一块湿毡披在身上,沉声对着白元震道:“一会儿你替我主持大局,安排士子们十人一船离开这里,外头有锦衣卫接应,不许放走一人。”
白元震见他拿了湿布湿毡就大呼不好,膝行几步道:“张大人不可!还是让下官进去找苏舍人吧。”
“别添乱。”张濯说罢抬步就向瀛坤阁中走去。
他眼眸雾霭沉沉,没有分毫的犹豫与迟疑。
还没到近前,就听人群中有人高呼了一声:“苏舍人出来了!”
只见摇摇欲坠的危楼前,一个人抱着一摞书卷自颓圮的木门后跑了出来。
她的脸上沾了尘土,只能看清一双发亮的眼睛。发丝上带着火星,整个人像是从火里滚过的一般,身上的官服都看不出原本的颜色来。
张濯解开身上的湿毡,对她沉声道:“苏郁仪,我在这。”
我在这。
没料到会听到他的声音,郁仪明显愣了愣。
张濯已经迎上前去,用湿毡将她裹住抱在怀里。
这不是一个缱绻多情的拥抱,她滚烫又炽热,浑身带着木头燃烧的味道,跌跌撞撞如同风中春絮。
她发上的火星被湿毡压灭,冒起一层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