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濯知道,这是一条处处艰辛、危机四伏的路,一旦踏入便再不能回头。
他也知道,自己一向不希望苏郁仪卷入纷争,所以过去屡屡回绝她。
但这次他终于答应下来:“好。”
她纵然跪着,却并不卑弱。张濯倾身来扶她,郁仪就着他的力气站直身子。
在张濯的注视之下,她亦如当时,举起自己的手掌:“愿与张大人盟誓。”
张濯看着她纤细的手掌,不盈一握却又力逾千斤。
他将自己的手与她相贴。没有声音,像是两棵树,安安静静地缠绕生长在一起。
“不负此心,必守成约。”
*
等十日养病之期满,郁仪便又回到了太后身边伺候笔墨。太后倒是一切如旧,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回来了,伤都好了吗?”
郁仪恭敬道:“都大好了,多谢娘娘垂爱。”
太后便点头:“哀家不想怪你,只是有些事你做得太没轻重,哀家不得不罚你。但这样也好,吴阅先是老臣,哀家也想留他一命,免得外头清议不好,台谏的口舌哀家也怕得很。”
按照约定来说,吴阅先今日应该已经离京去往广宁了,但郁仪知道,囚车里的人是早已替换过的死囚,吴阅先已经被张濯安排到了京城郊外安置起来。
日子还像以往那样不声不响地过,只是今日眼见着伺候的孟司记她们都换上了喜庆颜色的衣服。郁仪在这方面有些迟钝,刘司赞带人端了几大盘衣服料子进来,对着太后道:“这些料子都是今年新供的,说是为贺娘娘芳诞,挑的都是宝项莲花的纹样,缀以金银绣线,叫做灯笼锦。”
郁仪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如今已进了六月,太后的千秋节正是在七月里。
刘司赞特意找了个好时候,太后才看完了折子,正在喝茶休息。也难得有心思来看看这些从各地送上来的孝敬。
“这匹紫红色的倒是不错。”太后笑道,“拿去裁件衣服吧。余下几匹可以赏给各家王妃,哀家记得梁王妃一直在求子,把那匹石榴花的料子给她吧。”
梁王妃。
久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乍提起她,郁仪仍能想起承恩寺里和她的一面之缘。
“宁王也要成婚了。”孟司记在一旁提醒着,“娶的是晋国公家的小姐。”
“她啊。”太后点头,“也选一匹送给晋国公家的小姐吧。”
“太后这般的恩福双全,这样的赏赐只怕两位王妃都要感恩戴德了。”
“哀家不过是个未亡人,哪里有什么恩福。”太后摆了摆手。
刘司赞捧着这几匹缎子下去了,何司饰又端了些首饰到太后眼前。
太后平日里对金器淡淡的,故而也只略看看便挥手叫抬下去:“收进库房里吧,日后若皇帝的后宫添了人,哀家再赏她们便是了。”
孟司记的眼神好,指着其中一根簪子道:“娘娘瞧瞧,这是伽南香嵌珠簪,簪首是东珠,簪尾镂空可以放香药,做工精巧心思也奇绝,娘娘不如戴上试试。”
眼瞧着要到了用午膳的时候,没有大臣,也没有琐碎的案牍劳形。太后对着何司饰招手让她上前来,将这根簪子拿起来端详:“的确是不同寻常。”
言罢又笑着指孟司记:“你这丫头,整日里哄我,我这个年纪,还如何能花枝招展的,叫人看见了也不成体统。”
“哪能呢。”几个女使都围上来,开始替太后解开头上的珠翠,“娘娘的千秋节就要到了,所谓千秋,自然是万岁千秋了。”
太后的余光看见在一旁安静写字的郁仪,对着何司饰说:“哀家瞧着这白玉秋叶耳坠子不错,你拿去给苏侍读试试。”
郁仪骤然被点到名字,愣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