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活下去。”

吴阅先的手抖得很厉害,凹陷的眼窝流出两行浊泪:“平恩郡主说的人,就是你吧。”

郁仪的目光定定的停留在这块白玉上,眼泪一颗颗夺眶而出。

她悲不能抑,痛彻心骨,咬着下唇不肯让呜咽溢出。

直至将嘴唇咬出深深的血痕,在她苍白的脸上留下一道猩红的印痕。

她低着头垂泣,肩头微微耸动着,连声音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眼泪却将她面前的衣襟打湿。

郁仪用很轻的声音说:“吴郎中,我来给你讲讲这个故事的另外一个版本。”

“平恩郡主被人从庄子里带走时,也不知道要害她的人是谁。只知道她被关了几日后,便开始昼夜不停地往南面走,有时能听见寒鸦悲鸣,有时能听见河水呼啸。就这样走了几个月,一路上,她被强迫着写了很多信,写给一个她耳闻过却不曾谋面的人,那就是吴郎中你。”

“最后,她被这些人带到了扬州。”

“这些人虽不曾取她性命,却根本不想让她好过。他们将她扔进了妓/院,让她沦落为娼/妓。将对谢云华的妒忌与憎恨全都报复在他女儿的身上。”

“平恩郡主抵死不从,以死相搏,几次求死不得。妓院里的鸨/母劝她,好好活着才能替家人报仇,才能为自己和家人昭雪。凭着腔子里的恨意,她终于咬着牙,接了第一个客人。”

听到这一句,吴阅先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口中悲鸣:“苍天啊。”

“她的日子太难捱了,她觉得自己早已变成一副空空皮囊,不是还活着,只是还没死。别说替父母报仇,就是离开这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都难。”

“她一入妓/院便被灌了绝嗣的药,防止生下来路不明的孩子。她已浑浑噩噩,几近崩溃。终于在一个飘着鹅毛大雪的冬夜里偷跑了出去,想要投湖自尽。经过河边时,却见榆树下的包袱里放着一个气息奄奄的女婴,数九寒冬,这里根本就没有人来,平恩郡主知道,用不了半个时辰,这个女婴就会毙命于此。”

“她说咱们做女人的命不好,下辈子不要再投胎做女人了。哪怕做一个树、一棵草都好。那女婴像是听懂了,竟开始啼哭,挥着手想要她抱。平恩郡主硬起心往前走,走了五步远那女婴的哭声就弱了,像是一只绝望的小兽无助的呜咽。她到底还是心软了,走回树边将她抱在怀里,用体温给她取暖。然后,那些妓院里的龟奴匆忙赶到,把她带了回去。”

“这个女婴给了她新的希望。平恩郡主渐渐不再寻死,她为这个女婴取名叫郁仪,随平恩郡主母亲之姓,也姓苏。”

“所谓郁者,郁郁葱葱,所谓仪者,仪表堂堂。平恩郡主流着血泪,将自己的余生,寄托在她身上。”

“她为她开蒙,教她读书。平恩郡主曾是才动天下的首辅之女,倾囊相授之下,让这个女婴也能识文断字、吟诗作赋。”

“可随着女孩长大,平恩郡主红颜枯萎,渐渐凋零。她自知护不住养女,又怕养女引来狎客的垂涎,所以下定决心将她送走,送到自己奶娘的家乡松江。十几年间,那群人已经放松了警惕,他们料定了平恩郡主早已翻身不得,对她的监视也稀松了许多。”

“平恩郡主告诉养女,她养她这二十年,就是为了让她替自己报仇。所以如果想要报偿她的养育之恩,就要努力考功名,凭借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走到权力最高处去。拿着这块玉佩,去紫禁城里找一个姓吴的郎中,为她、也为谢家复仇。然后,平恩郡主把自己攒了大半辈子的钱都给了她。”

“郡主还说今日一别,再也不要相见,希望养女牢记仇恨,一定要为她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