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牢房之后,郁仪在白水河旁站了良久。

潺潺的流水显得岁月是如此的太平与安宁。

这巍峨富丽的宫阙,又是何等的煊赫辉煌。

但走入其中的每一步,都像是蹚在血泊里。

有别人的血,也有自己的血。

有时郁仪觉得自己似乎变得有些麻木了,有时又觉得自己内心深处,依然有热血在汹涌。

头脑中有一个声音在问她:后悔吗?

郁仪说:不后悔。

她选择的永远是当下她认为值得去选择的,舍弃的也是她认为可以去舍弃的。

握住能握住的,就已经是难得的圆满了。

*

郁仪将刑部拟好的状子交给太后时,才惊觉太后看上去憔悴了许多。

那日傅昭文也在,太后正在听傅昭文说起司礼监强行逼供的事。

她今年还不到四十岁,眉眼间的疲惫却已经难以遮掩。

太后问:“你要给哀家看什么?”

郁仪说:“是刑部拟定的赵阁老的罪状。”

太后笑了:“来,拿给哀家瞧瞧。”

她纤纤玉指翻过一页一页的状子,还有心思玩笑:“这么多啊,他这些年真没闲着。”

郁仪想,太后一定是早就想到了这一天。

因为她一面看还能一面笑着和傅昭文说话,似乎这张纸上的每一个字,都不曾触动到她。

“既然如此,就叫都察院和刑部一起审一审吧,若经属实,哀家也偏袒不了他。”

她轻描淡写地说完,又转头看向傅昭文:“你继续说吧。”

傅昭文继续道:“韩氏的案子的确是司礼监逼供的结果,依臣之见,高世逢或许早就知道姜珩会死,他却之装作不知,为的是从周指挥使里夺更多的权力。如今锦衣卫受重创,他又在此刻提出建东厂,其心可诛。”

郁仪没有多逗留,默默行了个礼就退了出去。

她不知道太后是不是真如她表现的那么洒脱。

傅昭文方才说的话也在理,高世逢手眼通天,叶落知秋,王以骋等人私下里的密谋他未必不知情,却依然放任姜珩被暗杀,居心实在叵测。

眼见着赵公绥登高跌重,一直潜伏于暗流深处的高世逢,却也活络了起来。

才走出慈宁宫,郁仪便看见永定公主站在隆宗门后。

她今日穿得素简,不似过去那般靡丽雍容,反倒淡妆素裹,叫人眼前一亮。

她显然是专程来找郁仪的,对着她连连招手。

郁仪走到永定公主面前,对着她拱手:“殿下。”

永定公主说:“我听说前几日晋安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是和脱火赤有关?”

这里人来人往,不像是个能说话的地方,永定公主轻声说:“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我有事想要问你。”

她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郁仪猜测或许和她要去和亲的事有关,于是点了点头:“好,今晚我等着殿下。”

永定公主颔首:“不要同别人提起,尤其是我母后。”

女人不狠,地位不稳。

?[97]章台月(一)

押解赵公绥入诏狱的人除了周行章之外,还有素衣简服的张濯。

因为还没有对赵公绥定罪,所以入宫时并没有对他上刑枷。

他平静地掖着手,缓步走在跸道上,神色显得尤为坦然。

在经过文化殿时,里头似乎有人在侍讲,赵公绥听了听,笑着对周行章说:“容我在此倾听片刻,可好?”

周行章顺着半开的宫门看去,今日殿内正是赵子息在为宗室里的几个小辈讲《左传》。

他一身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