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赐她白绫吧,她既然嫁到了大齐,便按大齐的规矩来给她个了断。”

说完这句话,祁瞻徇又轻慢道:“找个机会告诉祁瞻庭一声,夫妻一场,又为他生儿育女,他理应为她哭一次。”

*

韩氏被放出诏狱时,郁仪去送了送她。

在狱中滚过这一遭,让韩氏的身子大不如前,看上去老了十几岁不止。

见了郁仪,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姑娘,谢谢你,谢谢你啊。”

郁仪将她扶起来:“不要谢我,这也是你自己的功劳。”

听闻此言,韩氏红了眼圈:“我那丈夫在天上也能瞑目了,只可惜我们夫妻一场,我这辈子再不能见到他了……”

郁仪轻声道:“他必然会在奈何桥边等着你的,来世还能重逢。”

韩氏道:“来世,我定要早些遇到他,最好在他挨一刀之前就认识他。”

“只希望他下辈子做个全乎人,不要再做太监了……”

目送着她脚步蹒跚着离去,郁仪又默默在原地站了良久。

听到身后又脚步声,郁仪回过身便看见了张濯。

“明明我已经替她洗雪冤屈,为何我心里还是这样难过?”

张濯道:“因为她所受的是不白之冤,真正有罪的人还没有受到惩罚。”

“谁才是有罪的人,郑合敬吗?”

“皇权的铁蹄下,离皇权越近的人,手里的权力就越大。锦衣卫也好、司礼监也罢,说到底都是因拱卫权势而生的。顺应皇权则昌,忤逆皇权则亡。”

张濯说的话其实是带了几分不敬的,郁仪拽了拽他的袖子想让他慎言。

“根源不除,今日的事就不会是个例。”

这话听得郁仪心头一凛:“可这根源是……”

张濯没接着说下去,转而换了个话题。

“郁仪长大了。”他清冷的眼底漾开淡淡的笑,如同冻水消融,“是值得奖励的。”

郁仪“哦?”了一声:“张大人想奖励我什么?”

张濯掖着手站在风里,平声道:“我为你请官,如何?”

他是认真说的,眼眸深处藏着千山万水。

郁仪微微摇头:“你为我做得越多,若有一日我获罪,你便越要被牵连。”她知道张濯必然不喜这句话,却依然说了下去:“如你所见,我与脱火赤亦有私下来往。”

张濯听闻此言,心中却并不意外。因为前世的她就是这么做的。

“你若真想帮我的话,日后如有机会,请给秦酌一个重新入仕的机会吧。”郁仪将手掖进袖中,“他的才华不该被埋没。”

夕阳的余晖落在她脸上,甚至能清晰地看见郁仪脸上细细的绒毛。

张濯问她:“你这一生,一直在为别人的事情而努力。你就没想过做点什么让自己过得舒服一点吗?”

他是认真在问的,郁仪想了想又向他走近了两步,好让她的声音只被张濯听见。

她轻轻垂着眼不看他:“有你在,我已经足够宽慰了。”

郁仪这句话说得很快,若不刻意去听,只会觉得这声音像一阵烟般飘过了。

她很少这样剖白心意,张濯垂下眼睫,无声莞尔。

他道:“前几日新赐的樱桃到了,我叫人送去你府上,但没有人应声,那个叫白檀的侍女呢?”

他还记得她上回喜欢吃樱桃的事。

郁仪道:“她现在不在我府上。”

顿了顿,郁仪才继续说:“她原本是梁王的侍女,我去京西前把她送到了顾氏郎主那里。”

“此事之后,我会把我所有的钱都给她,为她安置一个容身之地,送到远离是非纷争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