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还想到了顺天府的朱知事,看似是公务,实则是为她编织了一场精心设计的棋局,只待她入瓮。
夏源渤说出口的话究竟是谜底,还是为她准备的陷阱?
想到这里,郁仪有些想笑。
果然,人的聪慧和理智,都是靠吃过的亏换来的。
*
张濯在户部忙到黄昏时分。
近日他们在商讨要不要蠲免租赋这件事。
有了赵子息的策论,若真想要改制,势必要动相当一部分人的利益。
朝中分新旧两党,新党普遍是朝中的年轻人,而权利大多握在旧党的人手中。
在很多旧党人的眼中,张濯无疑是一个反叛者,因为他是第一个主动表示支持赵子息的人。
而张濯此举,无疑给了很多朝中新贵们吃了一剂定心丸,这几日他们都围在户部,和张濯聊至夜深。
待所有人都走后,赵子息问张濯:“张大人以为,我心中所想的税改之事,胜算能有几成?”
他耐心又赤诚,像极了以为虚心受教的学生。
张濯平静答:“不足三成。”
旧党势强,而新党势若,二者实力相差太远。
这其实和赵子息心中所想差不多,他不由得继续问:“张大人既知晓胜算不高,为何愿意助我?”
类似的话,郁仪也问过他。
张濯沉默了一下,然后说:“我有我的理由,你不必问。”
赵子息说了声好,突然恭恭敬敬地站起身:“子息想拜张大人为师,不知张大人可愿意?若尚书大人首肯,我即刻就去筹备拜师礼。”
张濯莞尔:“你父若知晓此事,必欲杀我而后快。”
他语气轻松,赵子息听罢也跟着笑道:“我父亲只当我素来谦卑,却总不愿意承认我的提议与思考,子息认为和张大人才是同路之人,所以甘愿拜张大人为师。”
他说得满眼赤诚,张濯缓缓起身走到他面前:“承章啊,不是我托大不肯认你为徒,而是有些事你我心知肚明就足够了,不必大张旗鼓、人尽皆知。”
“你还年轻,不要太早站队,明白吗?”张濯耐心地将赵子息的衣领抚平,“站队太早,就会失去太多资源,也失去了和别人谈判的资本。人与人相交,往往要花上半辈子才能看清一个人,我明白你有青云之志,但我不是个好老师,也害怕你因为我而被别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以,你有疑惑我便为你解惑,你有志向我也愿意助你一臂之力,别的就都不必了。”
赵子息明白张濯的意思,正因为明白,所以心中愈发感激。
他问:“苏给事和张大人,可也是这种关系吗?”
张濯垂下眼:“不是。”
赵子息愣了一下,没想到张濯会否认。
“你是聪明人。”张濯笑,“凡事不用想那么透彻。”
赵子息离开户部时,天边晚霞如血。
他看见苏郁仪正靠着户部衙门外的一棵乌桕树,手里拿着一颗苹果在吃,看得出这苹果脆甜,她吃得很是欢快。
“承章,好久不见啊。”她咽下口中的苹果,对着他打招呼。
赵子息看着她,亦微笑:“应星怎么在这?”
“张大人在吗?”郁仪问,“我找他有事。”
赵子息还没回答,张濯的声音就自门边传来:“我在,进来吧。”
他站在门口,像是听见了郁仪的声音才专程走到门边的。
“来了。”郁仪一边吃苹果,一边往里走,“能不能和张大人讨一口茶喝?”
“好,我给你拿。”
赵子息看着郁仪的身影消失在门后,一时间转过很多念头。
苏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