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往今来,每一个手握重权的人,都不会把庶民的命当命。
他们是从哪一步、哪一日开始改变的?
郁仪盘膝坐在韩氏的身边,她说:“我是来救你活命的。”
韩氏的眼珠动了动,却依然没有说话。
“这里没有别人,你把真相告诉我,嗯?”
韩氏依然不说话。
某一刻,郁仪觉得自己有点可笑。
因为她还是和过去一样,救不了任何人。
也救不了一个一心求死的人。
他们被打怕了,他们被这残酷的刑具夺走了灵魂,甘愿沦为了被践踏尊严的牺牲品。
他们也只是普通人,一旦心有死志,便很难再改变。
希望几次破灭之后,便再也不会燃起。
可郁仪知道,这次没问完的话,下次就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有机会再问起。
她轻声说:“世人都说你怨恨你男人是个太监,不能给你平凡正常的生活,你因此而心生不满。可你的左邻右舍分明说你们夫妻二人感情甚好,从来没红过脸,也从没说过一句重话,他如今已经死了,你不想为他报仇吗?”
这一句话,竟让韩氏又一次落下泪来。
她不说话,一个劲儿地哭。
郁仪见她落泪,想要安慰她,却又害怕自己的手碰到她的伤,只好继续说:“我懂你心里的难过,所以我愿意帮你。这不仅仅是帮你,也是在帮姜珩。他待你一定很好吧,他死得冤屈,你不帮他,还有谁帮他?所有人都说你是与别人勾搭成奸,你甘心让他和你永远背着这屈辱之名吗?”
韩氏颤抖着抹了一把泪,对着郁仪缓缓道:“我与你说实话。那日我去村口磨玉米面,想着到了初五祭拜灶王爷的时候,做些年糕来供给灶王爷吃。没料到才进了家门,我那死鬼丈夫就躺在院子里,胸前插着一把刀。我连夏源渤的面都没见,就来了一伙人把我抓了起来,说是我谋杀了我的丈夫。”
“后来在顺天府,他们没日没夜的打我,最后他们说什么,我便认什么。夏源渤的确是我的街坊,可我只和他媳妇说过话,说我和他通奸,我就是百口也难辩。姑娘,也许你心里不尽信,我和我那死鬼丈夫老早就认识,他没进宫当太监的时候,我俩还定过娃娃亲。后来他家里破败了,他不得已自卖入宫,我也嫁给了别人为妻。可我那前夫对我不好,整日里打我,是姜珩救了我,他让我走,可我是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的。”
韩氏呜呜咽咽地哭,她模样生得并不算美,身上带着农妇特有的淳朴憨厚。
一字一句,都在往人的心口捅刀子。
郁仪对她说:“我一定会帮你的,拼了我的命也会帮你。”
走出大牢,郁仪没有回都察院,而是找了个没人的树林默默哭了一场。
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个脆弱的人,这许多年来,人间苦厄她早已经历无数,却依然不能泯灭自己作为人的良知,和身为女人特有的敏锐与同情。
谁敢说庶民命贱?
一个个活生生的人站在你面前,他们有自己的喜怒嗔痴,有自己波澜壮阔的人生。
郁仪渐渐开始憎恶这朝堂之上的每一个遍身朱紫的衣冠禽兽。
这个世界残忍的一角在她面前完整地撕开,何尝不是把她的理想与心愿一起撕碎。
权术杀人。
杀贱民、杀每一个没有在宦海中谋得一席之地的人。
她擦干了眼泪,走出树林。
郁仪想 甜.甜独.家整.理,她不需要安慰,也不会后悔。
*
三月初一,韩氏杀夫案尚且没有定论,脱火赤已经带着人马浩浩荡荡地住进了京师的馆驿里。他带了北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