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叹了口气,在郁仪旁边坐下,过了片刻,他问:“我不懂你们女人家的心思,你说我对她女儿好的话,她会不会高看我一眼?”

郁仪问:“你这是何意?”

秦酌说:“我觉得她好啊,所以想对她好。”

“她是顶好的一个姑娘,我总不能因为她嫁了人有了孩子,就觉得自己能配得上她了吧。”秦酌难得正色一次,“她好就是因为她好,和她有没有结过婚,有没有孩子都不相干。”

“相反,我得对她更好些,若不然,她一定觉得我是看她有了孩子轻视了她。”

听他说完这一席话,郁仪感慨良久:“难为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孟司记是个很好的人,对我好,做事也细致妥帖。若她丈夫知道她做了娘娘身边的内贵人,只怕要将她敲骨吸髓。你方才也听那女孩儿说了,她爹正在旁边喝酒呢。”

“嘉善。”秦酌认真说,“她叫嘉善,孟司记给她起的名字。”

“是个好名字。”郁仪在嘴里默读了两次,“她说的?”

“嗯。”秦酌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茶,猛喝了两口,“你说天底下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在过苦日子,不是说了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了吗?”

郁仪说:“可能这些都是相对的,过去饿死的人现在活下来了,过去苟活的人能吃饱饭了。总归有人是要受苦的,因为苦难也是相对的。”

说完这一句,郁仪又补充道:“但在同一水平之下,女人受的苦也是最多的。”

“我家里有个妹妹,我父母把她当作掌上明珠一样,今年给我来信说给她定下了婚事。我起初是为她高兴的,可渐渐的又高兴不起来了。做了别人家的媳妇,操持中馈,孝敬公婆,生儿育女,哪里比做女儿时更幸福呢?”秦酌继续说,“这些年来我只顾向前,从来没有停下来回头看。只有遇上我妹妹的事,才叫我仔细考量过这么个问题。”

“我也想让我妹妹像你一样考个功名,自己有了钱有了地位,就根本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了。可惜我父母没这个魄力,害怕别人戳他们的脊梁骨,到底是把我小妹嫁人了。若她过得不好,我定要从京师回长州,把那王八羔子大卸八块。”

“就像孟司记,若不是能来到紫禁城,只留在青州,当真是难逃一死了。”

郁仪知道秦酌是悲天悯人的性子,凡事都要往最坏处想,不由得笑着宽慰他:“你家妹妹未必过得不好。能遇到一个疼她敬她的夫君,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她脑子里想着张濯说过的话,正色说:“她有选择的权力,不论是想为官的权力、还是想做妻子的权力,这是她的自由,不是她的枷锁。”

郁仪来到紫禁城整整一年了,她见了很多人,心里也明白了很多事,不再追求一个无限趋近于完美的理想状态。

大道至简,说到底也不过是一句话。

评价一个人的方式有很多,可对他自己而言,过得开心才是唯一的衡量准则。

“今日的事,娘娘是如何说的?”

“死者姓黄,这个黄老头生性孤僻,平日里深居简出,左邻右舍原本就很少见他。至于平日里他都在和谁往来,那更是个谜。黄老头平日里不爱说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仇家。他偶尔出门买菜时会捎上两壶酒回去喝,顺天府派人去问过了,沽酒的小娘子说已经有半个月没见过他了,只听说他手上忙了个大单子,不得空出门。也不知道这东西是不是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可曾婚配?”

“和离了。”秦酌说,“他原本的夫人现在不在京师,顺天府要提人,怎么也得十来天,到时候再一并算吧。”

“若他真是做了一道假圣旨,咱们心里也有个准备,唯独不知这假圣旨写了什么。娘娘那边未置可否,看样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