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长得如同走不完。

在夹道的尽头,张濯停下脚步:“郁仪。”

郁仪看他。

“今年的秋狝或有变故,待陛下自天地坛祈雨回来后若叫你同去,还请你记得回绝。”

祁瞻徇适才说起要在天地坛祈雨之后,在南苑办一场秋狝。

在张濯的记忆里,这一场秋狝曾发生过震惊朝野的刺杀。

行刺的人当场服毒身亡,没有留下半分蛛丝马迹。

祁瞻徇虽然没有受伤,却有两名锦衣卫为他挡箭而死,在场所有人都被关押数日,以求找到背后真凶。

这个案子一直审到了年后,依然没头没尾、不了了之。

前一世的此刻,郁仪尚在翰林院里做修纂,没有机会参加这次秋狝,而这一世她既已入吏部,又得蒙太后恩遇,只怕也会在受邀之列。

“张大人是从何处得来的消息?”

张濯平静道:“自有我的消息来源。”

郁仪不会骑马,对秋狝也并不上心,更不喜欢这种射猎杀生的活动,所以点头:“黄册案之后,太后娘娘的意思是要改一改各州县的官员吏治。”

“原本各地只需要五年轮换一次长官,而底层小吏却可以不必更换,如此一来容易导致官吏勾结、甚至危害县官的决策,所以娘娘想将各地小吏一并更换。黄册案起于抚州,也当属抚州的吏治最为松懈,因此吏部如今正在调整各州县的官员档案,下官也在从旁协理,秋狝的确是去不得的。”她才接手吏部工作,说是有千头万绪也不为过。

张濯听罢点点头,将伞递还到她手里。

他回身望去,只见夹道深深,竟然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尽头。

“就此别过。”他如是道,随后缓步走入了雨中。

东华门前,赵公绥正站在檐下看雨。

一名内侍在他身旁为他撑伞,雨声叮咚。

在这万物渐渐凋敝的秋日里,他的目光落在那同撑一伞的两个人身上。

纵然他们没有半分逾越的举动,赵公绥却想起他和令颐,也曾多少次在大臣的众目睽睽之下,目光交错、情意绵长,却又装得波澜不惊。

有些事,非得要过来人才能懂得。

这时,锦衣卫已经验好了鱼符,准他出宫。赵公绥也不曾再多逗留,在内侍的目送下独自撑伞走出了东华门。

在这座皇城里桎梏数日,不少大臣得了消息都在东华门外等他。

他们目光急切,都像是有满怀的话要对赵公绥说,或是想对策,又或是表忠心。

可赵公绥对这些人不以为意。

唯独一辆马车引起了他的注意。

马车内伸出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徐徐掀开车帘,露出车内人的面容,与他四目相对后,车中人又低调地将车帘落下,以免被人发觉了自己的身份。

是梁王祁瞻庭。

赵公绥高深一笑,缓缓走到车前。他收了伞,拎起衣袍,从容登上了马车。

马车辘辘开动起来,没有人知道他们在里面说了什么。

?[59]西窗烛(三)

自郁仪入吏部以来,每日的公文案牍堆得如同小山一般高。陈侍郎此人素来刻薄,偶尔还会对着郁仪写出的文书一番批驳,复又发回重写,显然是有意刁难。

秦酌偶尔来吏部看她,都不由得暗自咒骂陈侍郎不是个东西。

“你小声些。”郁仪一面写字一面压低声音训诫,“隔墙有耳。”

“难不成他还能管道我这刑部令史的身上?”秦酌叹气,“刑部的事也多,总不过是忙一阵闲一阵,哪里像你,才来几天就忙成这样。”

两人正说着话,有人从吏部衙门外走进来,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