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不签批在记档上?”
印监小声说:“她说……她说不用签批……奴才就放她走了。那日奴才晚上多喝了酒,一时间也没多想……”
孟司记,孟司记。
祁瞻徇脑子嗡的一声,心想完了,莫不是这一切都是太后授意的。
“这话你还同谁说过?”
印监抖得像筛糠:“再没有旁人了。”
祁瞻徇一把把他甩开,手指不耐地敲着桌案。
宝仁却也是个通透的,他小声在祁瞻徇耳边道:“若真是太后娘娘的意思,也总该背着人。这么大张旗鼓的叫孟司记来,原本就不通常理。”
祁瞻徇沉吟片刻,也觉得有理。
“把这个印监给朕抓起来。”他说罢起身,“给朕严刑拷打。”
*
郁仪送走了张濯,又另去了隆宗门见傅昭文。
他显然等得心焦,在门前来回踱步。
见了郁仪,不待她开口,他自己便迎了上去:“苏舍人,显清如何了?”
郁仪道:“他醒了,方才娘娘已经派人送他回去了。”
听到是太后的意思,傅昭文显然也松了口气:“这么说,是赵……”
他知道这里人来人往,隔墙有耳,所以点到为止。
“显清没事就好。今日之事,多亏有你。”
傅昭文叹了口气:“其实今日的苦,原本是该轮到我受的。原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今年修黄册理应由我做主裁官。是显清自己主动请缨,说我才从宁夏回来,理应休息。”
郁仪沉默地听着,良久才道:“张大人向来如此神机妙算吗?”
傅昭文闻言一愣:“你何故如此说?”
郁仪往前走了两步,好让她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见。
“有些话不好同傅阁老直说,但唯有一句。”郁仪仰着脸看他,“今日这一切,是张大人注定的。”
傅昭文看着郁仪的眼睛,只觉得透露出一股执拗劲儿:“你容我想想。”
那日他才从宁夏卫回来,正在文渊阁里写票拟,张濯从门外进来,的确与平日里不大一样。可具体哪里不一样,他自己却又想不出来。分明他依然是过去那个矜淡少言的张显清。
“显清性子冷淡,向来不是个爱算计人的。”傅昭文忖度道,“他的确很是聪慧,不单在户部琐事上,还是阁中大事小情,从来不让人摘出错漏。只是你适才说的,听着像是未卜先知一般,只怕全是巧合。”
傅昭文能如此反应,郁仪并不觉得奇怪。
若不是亲身经历,她必然也想不到会有人如此通达敏锐。
这位年轻的张尚书如同一团浓雾,离得越近便越是看不清。
“原本太后想选女进士,我是不做他想的。”傅昭文坦诚道,“一来大齐开设的女学太少,二来也没有这个先例,我与其他几位老大人都以为,会是走个形式,以彰显太后仁德,随便选几个女孩儿和孟司记她们一样送进六局也就罢了。但显清不这么想,去年的恩科要选女进士的事,也是他一力向太后娘娘促成的。”
“那时几位主考官嘴上答应着选女举人,可哪个都不敢真选。唯有显清从松江把你选了出来。你也果真没有叫他失望,也让我们这些老头子惊喜。到了今日,更让我觉得后生可畏。”
傅昭文是个坦诚的人,这点和张濯很像。
“你看,显清就是这样的性子。一根筋,直肠子,又容易心软。就算有多少人跟他说这事不妥,他认定了就绝不会回头。我高兴的是他虽然性子直,却从没有做过坏事,难过在于,这个世道是不容许他保留这份赤诚之心的。”
郁仪眼中的张濯,似乎和傅昭文口中的那个张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