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才已经将大人的意思传达给了傅阁老和苏舍人。宁波的卫所军连送了几封奏报到兵部勘合,约么不日就要见成果了。”
张濯写完最后一笔字:“拭目以待。”
禄成见他停笔,忙道:“张大人吃些东西吧。”
张濯摆手道:“食不下咽,不如不吃。”
“那便先喝药。”禄成端出煎药的砂锅,张濯的目光落在提篮里。
只见当中放着一碟红亮的腌萝卜,另一头摆着一碗莲藕粥。
他凝睇着那一碗粥,禄成便端到张濯面前,将汤匙交到张濯手上:“大人尝尝,合不合胃口。”
张濯右手握着汤匙却迟迟未动,片刻后他才轻声说:“我有一位故人,尤擅煮莲藕粥。”
“只是如今人海相隔,我已有十数年未曾尝过味道。我怕今日吃了膳房送来的莲藕粥,便忘了她的手艺。”
“哦?”禄成好奇起来,“莫不是这粥的做法,还有什么诀窍?”
在粮食与稻谷氤氲开的淡淡清芬里,张濯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追忆:“她煮粥常喜欢放几粒红豆,说这样煮出来的粥色泽莹亮,更添风味。”
没料到这其中还有这样多的讲究,禄成听罢连连点头:“的确不同凡响。”
他站起身:“药有些冷了,我端去灶上再热一热。”
禄成走出门,张濯还独自坐在桌几前轻轻搅动着粥碗。
视线落在碗中,他的目光猛地一顿。
米粒洁白如玉,宛如绸缎般稠密绵滑的粥碗中,赫然是几粒朱砂般的红豆米。
张濯迟疑良久,终于轻轻舀起一匙送至唇边。
他想到前一世,某个快马惊鸿的春日清晨,他们与北元洽谈之前驻跸在草原上。苏郁仪站在塞外沾着露水的茫茫草场之上,躬着身将麦秸秆、玉米秸填入灶膛。柴火焚烧的味道让人想到炊烟袅袅的村落,橙红火苗舔舐着灶上的炊具。空气里弥漫着麦子与莲藕的甜香。
她转过头背对着朝阳安静地看着他,让人在恍惚间以为,如此便将会是一生。
张濯将这一匙粥喝下,眼眶蓦地红了。
他无声无息地红着眼笑。
曾几何时,张濯便是做梦都想不到,还能有再尝到这碗粥的一天。
他庆幸苍天未曾剥夺自己关于苏郁仪的记忆,纵然十几年过去,他依然记得这碗粥的味道。
也记得那一日,苏郁仪将两片叶子合在一起,为他吹一首塞外的曲子。
她眉目楚楚,让这天地山河都成为她的陪衬。
……
而另一边,苏郁仪静静地站在跸道上等着禄成出来。
锦衣卫到了时辰理应轮值,另有四名锦衣卫走来和眼前这四人换班。
这四人中,陆雩恰在其中。
他扫过苏郁仪,问道:“这是何人?”
锦衣卫答:“回陆百户,她和禄成一起来的,下官见她眼生,便没让她进去。”
陆雩嗯了声:“你们去吃饭吧,这里有我的人看着就行了。”
“是。”
待他们走远了,陆雩走到郁仪面前:“想进去吗?”
郁仪学着宫女的样子对他福了福:“回陆百户,奴婢想进去。”
陆雩嗯了声:“给她开门,放她进去吧。”
郁仪下意识抬眼看向陆雩,陆雩神情未变,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拿钥匙的锦衣卫将门打开:“去吧。”
直至木门在她身后合上,郁仪才渐渐回过神来。
这间院子阴冷清凉,入秋后地上的叶子也无人拾捡,砖缝间遍生苔痕荒草,单单站在这里,便让人觉得内心荒芜凄凉。想到张濯在这里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