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仍是那样光滑的芙蓉面,脸上也长了些肉,看着更生嫩。春寒料峭的,他穿得厚实,却不像往日那样爱俏得扎紧腰带,而是腰身宽宽松松散着。或许是怀里小袄臃肿,也或许是他不规矩地侧躺着显胖,只觉得他肚皮似乎也微微地鼓起一般。

再看太后殿内陈设,他请安从不肯落人口舌,来得极早,室内有熟悉的汤药气味,还未散尽,却罕见地未点熏香,而是放了些芬芳瓜果。

太后见他四下环顾,心里难免得意。他宫内陈设,一步一转,比顾寻芳那里的要考究太多。

他再摸摸肚皮,感觉自己还不满三个月,却比当时的顾寻芳肚子大一些,想来孩子很健壮,生出来后能把顾寻芳的孩子追着打。

太后心气儿顿时顺了,也不管顾寻芳再看什么,他一不能指使顾寻芳大着肚子给他端茶倒水,免得招人口舌;二又嫌顾寻芳碍眼,直接赶人滚蛋,连热汤都没留他喝。

顾寻芳求之不得,只是走了后仍心事重重。

他多思伤身,丫鬟们给他熬安胎药时想着法子逗他笑,说起前端时间里,肃清宫里时,有同屋举报另一个太监偷窃这一事来。

顾寻芳听得头疼,问:“最后可查明白了,是他偷的珠子吗?”

丫鬟笑道:“他死活不肯承认,说自己是捡来的,只是奴婢见那珠子猫眼睛大小,可不是凡品,最后他被带慎刑司去了。”

一说起珍珠,顾寻芳就想起太后送的那顶坏掉的凤冠,问:“他说在哪里捡的?”

丫鬟:“就是上巳节后,在御花园垂花门外的假山外头,他说是从个鞋子上摘下来的。”

她见皇后面色异常,不由得叫他:“娘娘……?”

顾寻芳稳住心神,看她:“只是些闲言碎语,何必说来?”

阖宫上下,只有一位,会荒唐到在鞋子上绣珍珠。

顾寻芳想到上巳节宫宴上太后与皇帝一前一后的离场,又想到皇帝回来后脖颈上的挠痕。

太后那天吃了三四盘的酸青梅,那样喜好奢靡的人,今日竟未点熏香,宫殿里的汤药气味,倒非常熟悉。

太医院里紧俏药物不多,人参这样昂贵东西不必多说,肯定先着皇帝,不过倒有另几样寻常药物用量颇大,只不过是黄芩、桑寄生这样的益气药物,安胎也可服用。

他杂七杂八地乱想,被窝里暖不热他的手脚,顾寻芳昏昏欲睡之际,忽然想到有多久没听到过龙辇自太后宫里离开的铃铛声,一个荒唐到不能细想的思绪从他脑海里一晃而过,顾寻芳顿时清醒过来。

皇后宫里再次亮灯,顾寻芳又呕又咳,丫鬟们吓得瑟瑟发抖,还当今日他又在太后宫里着了道,赶紧要去传太医时,他叫住人,为他打水洁面漱口。

丫鬟吓坏了,还当他魇住,正记得不知如何是好,却见皇后黑漆漆头发柔顺地垂下来,瘦削脸上不见一点血色,木木地转过眼珠儿,说:“等天明后,你去慎刑司问问那小太监,可有把鞋子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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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了慎刑司,就别想活着走出来,那太监进去第二天就自己沉了塘。

这手段太狠厉,顾寻芳不需要多想,都能知道谁在后头下得手。

次日顾寻芳又去太后宫里,太后正躺着起不来床。

往日里皇后见此,稍微坐坐表完态就会走,这次倒一直留着。

等到皇帝下朝后第一个奔过来看他亲妈,夫妻俩冷不丁撞上一面,一个憔悴难当,一个神采奕奕,端着个温柔笑脸,环顾一周:“皇后到了,怎么没人通报一声?”

顾寻芳见过他在床上冷漠不耐后,对他摆出来的体贴作派只觉得齿冷,解释道:“母后正在休息,臣妾怕扰到他……”

太后当然没起,他夜里睡不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