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还有何吩咐?”

裴砚靠在床头,阳光透过窗棂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他抬起眼,漆黑的眸子里是一片平静的死水。

“劳烦张太医,不要告诉陛下……关于我的病情。”

张太医的胡子颤了颤,有些惶恐地后退两步。

“这……这不合规矩……”

“身体亏空这些你都可以告知陛下,但我只余下一年寿命的事还请太医就当从不知情。”

裴砚轻轻咳嗽两声,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起码在封后大典结束前,帮我隐瞒下这件事好吗?”

“就当……是我这个将死之人的最后请求。”

老太医望着他瘦得脱形的面容,终究长叹一声,点了点头。

待殿门关上,裴砚强撑着坐起身,颤抖着取来纸笔。

他的手已经不太稳了,写出的字迹歪歪扭扭,却仍一笔一划写得极为认真。

“陛下亲启……”

墨迹在纸上晕开,他紧锁的眉头难得舒展开来。

信刚写完,殿门被轻轻推开。

宫女快步走进来,压低声音道。

“公子,都安排好了,西角门的守卫已经打点妥当,今夜子时……”

裴砚摇摇头,将写好的信折好。

“不必了。”

宫女愣住。

“可是公子之前不是说……”

“之前是我想岔了,竟一时糊涂让你帮我打点门路将我和妹妹送出去。”

裴砚的目光落在窗外的梧桐树上,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且不说妹妹已经不在了,我孤身一人出不出去并无意义,若此事被发现,怕是还会连累你……”

“公子……”

宫女的视线落到他还无法着力的腿上,眼眶霎时就红了。

“奴婢孤身一人,并不怕……”

“可我怕,我不想再让任何人因我而死了……”

裴砚打断她的话,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她已经毁了我所有的希望,如今我的寿数也……这样也好,我根本就没什么脸面继续活在这个世上……”

“你可以帮我最后一件事吗?”

“公子请说。”

“帮我……给家人烧些纸钱吧。”

裴砚从枕下取出一个绣着兰花的荷包。

“这里面……是我这些年攒下的体己……我怕是用不上它们了,拜托你了。”

宫女接过荷包,泪水大颗大颗滚落。

“公子……奴婢……”

裴砚却摆了摆手没再说话,转过身去,只留给她一个单薄的背影。

封后大典当日,艳阳高照。

裴砚一袭大红礼服出现在太和殿前时,满朝文武都不由屏住了呼吸。

他瘦得几乎撑不起那身华服,脸色苍白如纸,唯有唇上一点朱红显得格外刺目。

沈朝歌高坐龙椅之上,玄色龙袍上的金凤展翅欲飞。

她看着裴砚一步步走来,心中有快意也有满足。

她将裴家所有人都送下去给陆子旭陪葬,也算大仇得报。

更遑论曾经风光霁月的贵公子,如今成了她掌中的囚鸟,任由他如何挣扎也逃不出她的手心。

而坐在高位上的人,也变成了她而不是她那昏庸无能的父皇!

“跪”

礼官高声唱喝。

裴砚缓缓跪下,因为腿上未愈,他的动作还有些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