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裴公子脉象如游丝,五脏皆损,若好生将养……或还有一年光景。”
“一年?”
裴砚偏头望向镜中枯槁的倒影,兀自笑出声来。
“倒是比我想的长些。”
“公子!”
“您莫要说这些丧气话,下官这就去翻医典,说不定……”
“你退下吧。”
他苍白的手抚过放在案头的圣旨玄色绫锦上,朱砂写着“立裴氏砚为后”六个刺目的大字。
“一年,够她解恨了。”
一个月前,也是这样的艳阳天。
裴砚记得那日自己正在书房临帖,忽听府门外铁甲碰撞声如雷。
他握着狼毫的手一顿,墨汁滴在宣纸上,晕开一片污痕。
“圣旨到”
宣旨太监尖利的声音刺破云霄。
“裴氏通敌叛国,罪证确凿!满门……”
太监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远。
裴砚看见妹妹晕倒在嬷嬷怀里,母亲因为挣扎被珠钗刺穿了喉咙,而父亲被铁链锁着,浑浊的老眼直直望着他。
“不可能!”
裴砚踉跄着跑出来,抓住传旨太监的衣摆。
“我要见陛下!”
应当是沈朝歌提前说过什么,听到他颤抖的声音,太监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嗤笑。
“跟咱家来吧。”
等太监带着他进入皇宫,裴砚立马下了马车,跌跌撞撞跑向御书房,直直跪在了御书房门口。
“陛下!臣求……”
话还未说完,面前的房门轰然打开。
沈朝歌玄色龙袍上的金凤展翅欲飞,那双眸子比裴砚见过的任何一天都要冷。
“求陛下明鉴!”
裴砚重重叩首,声音沙哑颤抖。
“家父绝不会做出通敌叛国的事……”
“求陛下查明真相,放过我的家人!”
“放过你们?”
沈朝歌的龙纹靴停在他眼前,冰冷的嗓音在他头顶响起。
“那当初你们怎么就是不肯放过朕的阿旭?”
“什么?”
“若不是你裴家假传消息,阿旭又怎么会死?!”
“明明你裴家口口声声投诚于朕,却又在最后一刻做出这种事情,裴砚,你们一家,死有余辜!”
“臣不知……”
裴砚去抓她的袍角,指尖碰到冰冷的金线又缩回,再度重重磕了下去。
“公主,父亲之前便被怀疑,陛下曾多次派人邀请父亲入宫,那日……”
“掌嘴。”
他余下的辩解都被这句话打断,太监的巴掌伴随这句话落在他的脸上,尖利的嗓音在耳畔响起。
“大胆!现在站在你身前的才是陛下!”
“裴砚。”
沈朝歌突然掐住他下巴,指尖深深嵌入他的皮肉,渗出丝丝血珠。
“你不是一直喜欢朕吗?还费尽心机让先帝赐婚于你。”
“朕自幼便同阿旭情投意合,若不是你非要横插一脚,害得他被发配边疆永不得回京,朕又怎会和他坚定了将先帝从那高位上拖下来的决心?”
“他又怎会死在攻下皇城的前一日?”
“归根结底,一切都是因为你,若是要怪,裴砚,你不如怪你自己妄图攀附于朕才落得如今这个境地。”
“朕要你亲眼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