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夏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 卧室悄然无声,鹅黄色暖光成圈打落在床上熟睡女人的恬静睡颜。
黎冬睡着模样和平日相差无几,安静不吵不闹, 蜷着身体尽力减弱存在感。
她额上还微微泛着细汗,红润薄唇微张, 肤若凝脂玉,清冷中带上几分楚楚可怜的易碎感。
祁夏璟在床边俯身吻在她额头, 听着黎冬梦中无意识地呢喃,想起她刚才的荒诞想法, 无奈勾唇沉笑。
作为男人, 他太清楚有些事情开始就再难停下来, 且不说家里没备防护措施, 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如同过去几天,哄睡黎冬后, 他关灯关门走向客厅,只留一盏足以照明的小夜灯, 昏暗环境中从公文包里拿出陈旧画册。
手轻抚过皮质封面,祁夏璟翻开画册,从手机相册里调出建筑图纸,骨节分明的手转笔,垂眸久久沉思,不久后又退出,在近千张图照中挑选另一张重来。
十年时间足以打造物是人非的难越鸿沟,三中在这期间教学楼重建一栋、曾经的食堂和体院也经过翻修,更不用各种小设施的改动。
祁夏璟手机里这套图, 是校方发来十年前的学校官方资料图, 拍的算不上太清晰全面, 也足以作为参考。
只是他连着熬夜几天,还是时常觉得棘手困难毕竟还原当年场景已经困难重重,再仅仅依靠黎冬当时随手画下的人物背景、从而推断她所在的视角、位置甚至动作,听上去就像是痴人说梦。
大多时候,祁夏璟只能凭空想象。
想象十五六岁的少女当年是如何远远站在人群外,怀中抱着画册,校服衣摆随风摆动,在无人在意角落遥望着他。
都说暗恋是籍籍无名的独角戏,那黎冬当时会是面带微笑、亦或是眼露苦涩,祁夏璟都无从得知。
这几日里,他将整本画册翻来覆去的阅读,难得闭眼睡去,连梦中都是画里场景,没有一次重样。
那时他终于想明白,原来她的青春,曾有过那么多无人问津的遗憾。
又是夜深人静时,祁夏璟翻页看着纸面上少年时的他,公交车窗边有空闲位置却不坐,非要站着抬手握住一只吊环,蓝白色校服吊儿郎当地一半衣领竖起、另一半耷拉下去,挂着耳机桃花眼微垂,人不知是看向窗外,还是单纯地走神发呆。
漫不经心的少年被安置在相对吵嚷的环境,靠近他右侧是怀抱哭闹小孩的母亲,向后两排的位置上坐着人正打电话,配角线条明显潦草。
这张公交车图的作画位置不难判断,应当是车里最靠左后的位置;再加上车上人都穿着外袄厚裤,季节也是深秋隆冬之际。
印象中,黎冬一直喜欢浅色米白,高三那年他们同桌时,祁夏璟就数过她穿过的外套,共三件都是白色长款。
祁夏璟脑海飞速运转,随后谨慎在纸上作画,想象她那时目不转睛的专注表情,脸上也许还有几分小心翼翼的青涩羞赧,心里疼惜又无比柔软。
他和黎冬关系早就是一柄破碎镜子,无论再仔细粘合都会有疤痕碎裂,再努力都不可能重圆如初。
他曾经耿耿于怀,曾经自欺欺人自我折磨,甚至曾经一度想将这份痛苦让黎冬感同身受,爱之深恨之切,他恨不能让她跳进自己脑海,经历他这十年的迷惘挣扎,切身体会他每个或难眠或惊醒的夜晚。
只是各种纠结与不甘,最终都化为寥寥三字:舍不得。
舍不得她心伤流泪,舍不得她被他毫无意义的痛苦而愧疚,甚至舍不得她去找两人那柄碎裂破镜,怕她被尖锐的过往扎伤。
于是祁夏璟甘愿做那个弯腰捡拾碎片的人,哪怕手上沾满血液,他也愿意将碎块一片片粘合成镜子模样,再笑着同她展示镜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