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珣竟也笑了:“孤为阁下再试一蛊,这样阁下能否告知?”
黑袍人见他爽快,这才颔首:“以毒攻毒,只有两成把握。须得让老夫亲眼看过中毒之人。”
萧珣笑道:“多谢阁下告知。解毒自然又是另外的价码?”
“殿下是聪明人。”那黑袍老人嘿嘿一笑,笑声如同刀擦砂石,十分嘶哑难听,“老夫做事向来公平。正如殿下救千蛊村,保我族人、护我宗祠免于血匪烧山,费尽心机让老夫欠下恩情,老夫自然要为殿下入世,乃是同一个道理。”
萧珣被讽刺也不恼怒,只笑道:“在阁下心中,孤似乎是那等居心叵测之人。”
黑袍人摇头道:“非也,老夫欣赏殿下的心机。等殿下日后掌控阡南,我蛊医一族想必也能保全。”
萧珣并不反驳,笑道:“那便多谢无名族长了。”
黑袍人正要起身,却闻他又道:“不知阁下可曾听说过云岐鬼医?此乃闲谈,阁下酌情回答便是。”
“今日蛊成,老夫心情甚好,回答殿下也是无妨。”黑袍人冷笑回忆道,“百年前云岐鬼医与我等蛊医乃是同出一脉,共享传承。只是他们贪心不足,想要自立门户,取走传承中大半针方后迁往云岐,而后更是入世沾染红尘。我等不屑于与之为伍。”
萧珣问:“若将一位鬼医带到阁下面前,阁下待如何?”
“自然要好好切磋,老夫要叫他知道谁才是医道上的祖宗!”黑袍人冷哼道。
“阁下乃是性情中人。”萧珣笑道,“日后若有机会,孤定然告知阁下。”
两人结束一番交谈,萧珣起身相送,走到帐门时恰有半边面容藏在阴影里,声音低缓轻柔:“雪毒之事,只当孤从未问过。”
黑袍人哼笑一声:“老夫晓得。”
两人出了帐,黑袍人感叹道:“老夫一路入营,见到有人打制改良铁器,一问才知道竟是殿下传授他们的方子。没想到殿下是个博闻强识之人。”
“不敢当。”萧珣道,“实则因为孤有一位先生,让孤自小学习济民致用的杂学,到了此地恰能派上用场。”
黑袍人略感意外:“盛京竟也有这样聪慧远瞩之人。”
“先生芝兰玉树,万中无一,便是整个盛朝也找不出第二人。”萧珣摇头,认认真真回答了他,“孤不过一粒微尘,恰好窥见其光辉,有所感染,才有如今。”
“殿下竟然自谦至此?”黑袍人忽然想通了什么,发出嘿嘿怪笑,“殿下费尽心思来寻老夫,以身试蛊,所求的可也是这个?”
萧珣笑而不语,将他一路送出营门,这才折返。
外头夜色已伸手不见五指,帐内却灯烛通明,一片暖光照得人内心宁静。他将披风解下,没做什么动作,满帐的灯都已在一瞬之间熄灭,内力显然已经纯熟。
而后他脱去外衣,躺在窄小冷硬的榻上,从胸前掏出一封信笺。
黑暗中无法视物,他却因为展开读过千百遍,轻而易举将指尖摩挲在那些字迹上。
若是此时有光,便能看见那几行字清丽隽秀、风骨徐舒,似乎是什么人曾提笔灯下,细细誊抄了一张药方,连带着身上的香气也留在了字里行间。
“月草一握,龙苔六两,紫参三两拣净,麝香九两研末,川楝五枚去心。极滚汤泡,趁热熏洗,香盛则瘴除”。
萧珣把信贴在唇上,慢慢闭上眼睛。一瞬间,仿佛所有的风霜刀剑、筹谋心血、伤痛困顿都已远去,只剩黑暗中这段盈盈的香气。
“第三条珣儿已经自己领悟了,先生。”他在心中想道,“等到珣儿回去的那一日……”
帐内逐渐响起一阵充满忍耐的低哑喘息,而后逐渐凌乱急促,渐至于炽热,不知过了多久才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