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握住酒杯的手都在发抖,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神情。

而前头的交谈还在继续,只听毓王还在请教那毒:“有位在盛朝十分有名的医者跟本王入京,本王耳濡目染,也学到一些,知道不同的水有不同功用,如无根之水、逆流之水……不知道这雪水有什么特别?”

不能再让他说下去……

要怎么办?

宜真有什么打算,陛下又要如何应对?

殿内气氛其乐融融,人人脸上带笑,却有某种极为无形的险恶仿佛已经张开血盆大口,即将笼罩下来。季清辞脑中空白了好一会,心中念头纷乱难当,终于在心中快速盘算了利害关系,正要硬着头皮开口,却忽然听见极为响亮一声。

是酒盏摔落在地的声音。

殿内谈话骤然被打断,所有人都看向发声处,而后再也说不出话来。

那是一处僻静的角落,坐着时决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被目光所及,仿佛某种润物无声的保护。然而此时此刻,坐在那里的人却站起身来,淡淡行了一礼,好听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极为清晰:“一时失手摔了酒杯,陛下恕臣失礼。臣这就下去更衣。”

“!”听到那个声音,赫律恒耳尖一动,猛然坐直了身体,一双鹰目熠熠放光,牢牢锁定了那个方向。

众人视线集中之处,那个人行了个礼起身,随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衣袍。明明是身着官服朝见的隆重场合,他却只穿雪白衣袍与同色披风,乌黑长发披散蜿蜒,地位矜贵超然,已经不言自明。

赫律恒一双锐利眼眸紧紧盯着他看,就见美人动作不紧不慢,指尖抚平衣摆,又将披风合拢,低着头尚看不清面容,举手投足却已透出一种极动人的情态。等到他呼吸都变得急促,那个人终于抬起头来。

仿佛北原天河破开第一块春冰,月弦琴响起,风流过水,微凉而柔和地拂过了皮肤。

赫律恒看着他的脸,只觉得心口在一瞬间被击中,喉结上下滚动,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上头雍帝沉声道,“去吧。”

殿内依然毫无声息,众目睽睽之下,那人似乎并未察觉任何不对之处,从容地起身离席。碰上赫律恒炽热痴怔的目光,他却仍旧平静如水,仿佛对方与周遭的摆设并无两样。

而后他微一侧脸,瀑布般的黑发从身上滑落,荡出堪能夺人心神的弧度,跟着内侍走出去了。

素白身影消失在众人视线里,过了好久也无人出声,终于赫律恒开了口,语气有些不敢置信:“……那是谁?仙子吗?”

“比月亮还美丽、比云朵还柔软……”

北原使臣中,赫律恒那名盛朝话熟练的下属目瞪口呆,又小声纠结道:“王终于找到了阿兰那……可阿兰那不是女子,这要怎么办?”

“………………”

一时众人神情各异,面对赫律恒的问题,萧玄得片刻才扯出一个笑容道:“……那是盛朝的帝师大人,就是如今太子的老师。”

“他还是一位梵若?”赫律恒喃喃,忽然扭头对上首的雍帝道,“皇帝,能否请太子的老师参与明日的盟约商议?”

他目光炯炯,打的是什么主意一见便知,众臣一下小声议论起来:“如此无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