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师岂是他想请就请的陪客?”
“怎能如此冒犯帝师大人……”
一片窃窃私语中,季清辞垂着头掩藏表情,给自己斟满了酒一口饮尽,抬头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笑吟吟道:“赫律王有所不知,帝师大人身体不好,平时很少出门,也不参与朝事。”
“身子弱?”赫律恒回忆起上次听到那人在马车内说的话,“是什么病?”
这便涉及到有些敏感的话题,不好立刻说出内情,赫律恒见没人回答,也不再问,转而道:“他是太子的老师,一定很有学识,让他来商谈盟约,不会对你们不利。请皇帝让他参与。”
“……”萧玄得面上微笑终于有些挂不住,季清辞则抓住机会,在他开口之前抢先笑道:“赫律王这话倒也有理,只是帝师既然身子弱,一天之中能露面的时间恐怕不多,想必盟约不能在几日之内商议完。”
“这好办。”赫律恒如今心中只有方才那抹翩然白影,当即爽快地一挥手,“我让几名勇士先回北原,我自己留在这里,一切以太子的老师为主。如果北原有什么大事,他们再与我传信。”
这就是同意慢慢磨的意思了,季清辞颔首道:“赫律王的态度,我们了解了。不知陛下怎么决断?”
萧玄雍方才始终没有出声,从宁宜真落杯起身那一刻起,帝王的眸光已然变得极度晦暗,黑沉沉的眼睛里看不出情绪。
他闻言看向季清辞,后者被他注视,只觉得一阵冰寒迫人的威压从头降下,面上笑意不自觉便敛去,脊背都渗出冷汗。
直到他几乎想要开口主动请罪,雍帝才终于慢慢道:“让帝师自己做主。”
朝臣闻言纷纷松了口气,只觉得盛朝于盟约一事上又握住了主动权,不由露出欣慰神色。只有少数人嗅到了方才空气中不同寻常的意味,一时来回扫视赫律恒与雍帝,目光颇具深意。
那头的赫律恒还在挂念出去的人,他向来坦荡直白,直接便问:“太子的老师什么时候回来?”
内侍闻言看向雍帝,得他首肯之后才转身出去,回来时迎上众人目光,不敢怠慢,低头便交代道:“回赫律王,帝师大人还在更衣。”
“他身体不适,动作自然慢一些。”赫律恒点点头,道,“我等着他。”
方才毒和水的话题至此彻底没影,赫律恒已开始向人打听宁宜真姓甚名谁,那位如今生了急病告假的太子又是什么人物。
季清辞已彻底没了腹诽的心情,慢慢向后靠在殿柱上,徐徐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远处罗执徐投来视线,他回以一个苦笑,表示“稍后再说”。
而就在此时,雍帝也起身道:“毓王替朕相陪,今日务必让赫律王与北原尽欢。”
“遵命。”
萧玄得笑着起身,只是笑意却未达眼底,朝臣同样起身行礼恭送。季清辞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心中已猜到了什么,一时只觉得五味杂陈。
陛下现在是要去见宜真吗?
宜真这样以己为饵,实在是从未有过的冒险举动……
最重要的是……他究竟是为了谁?
若是从前,季清辞想也不想,只会觉得他是为了陛下。
然而随着时日渐长,这个根深蒂固的想法竟然逐渐变得松动,乃至于摇摇欲坠。
算上文法寺那一次,为了萧珣,宜真似乎已经以身犯险两次……
季清辞满心烦乱,只觉得只差一根理清所有的线头,目光漫无目的在殿中游移,打量着热闹的宴饮景象。
而就在此时,他看到视线尽头的天子被一众宫人簇拥离开,步伐竟然越走越快,翻卷的明黄衣袂仿佛带着勃然怒气。
陛下为什么……
不,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