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中接引。聂飞云亲自将宁宜真扶下马车,带着他走上宫道。

大雪下了一夜,砖面被反复践踏,结了一片泥泞薄冰,宁宜真原本就身子虚弱,寒风里手脚冻麻,走得颇为艰难。聂飞云笨拙地扶着他:“陛下准你平常免朝,一定不习惯走这路吧?一年只一次,再忍忍,你多靠着我一些。”

“小将军,”青年自小习武,手臂十分坚实,隔着几层衣料依旧能感到他身上暖烘烘的热力,宁宜真捉紧他,半晌才吃力地低低吐出几个字,“……你走慢些。”

美人在侧,偏偏自己笨手笨脚,聂飞云在冰天雪地里差点急出汗来,干脆取了宫人手里的伞亲自给他打,几乎把人半扶半抱在怀中。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小将军要是伺候人只有这等功夫,不如先去前头把雪扫了。”

从后头走过来两人,俱是穿着厚厚的冬服,左边的笑眼弯弯,右边人则冷如寒霜,聂飞云恨恨嘀咕:“死狐狸和臭石头来了。”

他说话的功夫,那个笑着调侃的已经走上前来,不动声色占据了宁宜真一边的位置,极自然地把人扶住,嗓音温柔如水:“司书大人身子可好些了?”

这具身体太脆弱,宁宜真被两人扶了扶,勉强打起精神,刚想开口却忍不住一阵闷咳。三人被他吓了一跳,俱都围拢上来,将他守在墙边,看着他喘匀了气,这才继续随着人群行进。那个自始至终没说话的冷面男子这时才低声道:“待会朝拜时站在我身后避风。”

宁宜真闻言瞧他一眼,又垂下眼去,低声道谢:“多谢你。”

他方才咳得厉害,长发散乱,眼睛都因为强忍而蒙上一层水光,面颊泛起病态的血气,看上去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艳丽。清冷之人病弱,仿佛有了某种趁虚而入的余地,让人想将他抱到榻上,一边温声细语诱哄,一边将自己身体的热力传给他。含笑男子不动声色,却也不再出声,只稳稳扶着他,走在他一边。

一年伊始,新年朝会乃是皇族祭祖祝祷的大事。众人往殿前广场冒雪行进,宫人在旁边轻声告知待会仪式的细节紧要:“贺表宣读之后,便是鼓乐齐鸣,三跪九叩……”

“宜真的身子如何受得了?”聂飞云光是听就觉得牙酸,“季狐狸,还不快想想办法。”

“早已准备好了。”一双狐狸眼的男子低声道,“我已打点宫人,将我等安排在五六品小官列中,位于阶下避风处。罗兄也准备了软垫,待会只需垫在膝上……”

“好啊你季清辞,胆子真够大的!”

聂飞云瞠目结舌,季清辞笑得胸有成竹:“你在陛下跟前,难道还不了解?新年朝会不过是遵循古例,陛下从来无心铺排,便是知道猫腻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温言说着,不忘帮宁宜真拢了拢披风,聂飞云只觉得他今日看起来尤其不顺眼,等他整理完又忍不住伸手把美人的披风拉得更紧:“又是你有道理。罗石头,那软垫你准备了几个?”

一袭黑衣的罗执徐走在一旁,眼睛始终低垂,留心着宁宜真脚前路面是否结冰,闻言嘴唇翕动吐出两个字:“一个。”

转过宫道便是殿前广场,众人视野骤然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