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过去的记忆扑面而来。

炎热潮湿的岛城,庭院里开满散发幽香的白花,蔚蓝到虚假的天空如同永恒,喜欢举着相机记录生活的荣芸偶尔入镜。小小的宁宜真在镜头下读书和打瞌睡,一张脸白嫩乖巧,眼睛像被水浸过的黑葡萄,里面又灵又亮,蕴藏着无数新鲜恶劣的主意。

他穿过花园,哒哒哒跑进房门,踩着木楼梯爬上二楼,在最深处的房间停下,敲敲门:“你今天也不出来玩吗?”

里面很安静,他又敲了敲,大大的眼睛眨了眨,含着狡黠得意:“你一定说话了,但是隔着门我听不见。我要进来了哦?”

他说着就把门拧开,果然看到那个孩子靠在床头,一双极黑的眼睛幽幽看着他。

他的年纪介于孩童和少年之间,眉目十分立体,浑身萦绕着沉郁早熟的气质。岛城一年四季都仿佛是夏天,空气中满是滚滚热浪,那双眼睛却能让人看到的瞬间感觉身体发寒。

他明显受了伤,十分虚弱无法起身,只是看着走进来的宁宜真,不出声。

跑进来的孩子不躲不避,趴到他床边:“楼下的花开得很好,你不想去看看吗?我们还可以一起荡秋千……你想不想喝糖水?”

他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试图诱惑床上的人成为他的玩伴,为他推秋千,帮他解决吃不完的甜点。然而黑眼睛的少年只是静静看着他,许久之后才动了动手,向他白嫩的脸颊伸去,似乎是想要碰一碰。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将要碰到那片软嫩肌肤的时候,走廊上响起熟悉的脚步声,黑眼睛的少年立刻将手收回去。果然很快,荣芸敲了敲虚掩的房门,走了进来:“小真?你怎么又在这里,不可以打扰这个哥哥。”

温柔的女性,有一个有点烦人却很漂亮的孩子这就是宁斯臣对那对母子残存的印象。

在岛城养好伤之后,他跟随宁远山,为他处理各种灰色地带的事务。大约是出于大脑的自我保护功能,那几个月的记忆很快就和伤痛一起变得模糊不清,被埋葬在岁月的深处。

骤然回忆起往事,宁斯臣的表情变得晦暗,旁边的宁宜真浑然不觉,还站在书架边低头翻看,试图搜刮微薄的记忆。又翻过一页,一张照片映入眼帘。

那是小小的他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侧影,镜头里只能看到长满柔软黑发的后脑勺,以及衣袖里伸出来的白藕般的手臂和小短腿。荣芸似乎觉得儿子这样有趣,半张脸也入了镜,美丽的脸上笑眼弯弯,满是促狭又疼爱的笑意。

就在这张照片里,桌后的落地窗内隐约映出另一个孩子的身影。

深夜的落地窗反射着室内的景象,那个孩子坐在床上,隐约看出有一头极黑的头发,和消瘦的脸颊,比桌上睡着的人看起来要大几岁。看着照片几乎能脑补出当时的温馨场景,大约是荣芸照顾宁斯臣喝药,桌旁的宁宜真等着等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

那竟然是三个人珍贵的合影,如果再找找未必没有其他,宁宜真像发现了新大陆,将那个床上的小小身影指给他看:“纪斯臣,这个一定就是你。”

他声音带笑,眼睛弯弯举着照片,和照片中的荣芸十足神似。宁斯臣低头深深看他,一瞬间难以形容自己的心情。

这是仇人的儿子,却也是亲手救了他、照顾他的人的儿子。

对他究竟应该破坏,占有,保护……全都在一念之间。

昏暗的光线里,男人露出一瞬间晦暗复杂的神色,太多的情绪还来不及分辨就已经消失不见,冷淡的坚冰重新覆盖了那张英俊的面孔。

像是一头撞出伤痕的野兽默不作声回到了笼子深处,他看着那张照片,终于做了决定,对面前的人低声道:“能给我吗?”

宁宜真有些舍不得,但一想到对面的人比自己更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