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月愣了愣,方才道:“郎君在世时……和这里差不多,几十口人……”

梁夜挑挑眉:“和这里差不多?一个县丞,有这么多仆从么?”

浣月说一句话便觑一眼梁夜脸色,见他似有不赞同之意,立即着了慌:“大,大约要少一些,是奴婢记岔了,奴婢那时候年纪小,记不太清楚,没几年郎君就不在了,夫人改嫁,娘子就被族亲收养……”

“是哪位族亲?”

“是娘子一位再从叔伯,在家中排行第七。”这回浣月答得很快。

“那位族亲可有子女?”

“有的,一共三子四女。”

“府上都有些什么人?”

……

梁夜似乎对沈夫人未出阁时的事特别感兴趣,事无巨细地问了无数问题,她读过什么书,学什么琴曲,做什么消遣,乃至日常起居和习惯都问得一清二楚。

浣月有时叫他问住,支支吾吾半晌,只能摇头说不记得。

海潮不知道他问这些有什么用,只看见浣月神色越来越窘迫,不停地挪动着双脚,时不时用汗巾擦擦手心。

她的鬓角都被汗水濡湿,看着几乎要虚脱了。

梁夜话锋一转,又打听起沈氏族中各支各脉的情况,浣月显然松了一口气,几乎是对答如流。

不知问了多久,梁夜总算停了下来。

浣月觑着他脸色,忐忑道:“仙,仙师还有什么要问么?娘子那边离不了人……”

梁夜状似不经意道:“你与沈夫人多年来日日相伴,形影不离,想必对她一举一动都了如指掌?”

浣月犹疑地点点头。

“你知道苏洛玉是谁么?”梁夜问道。

浣月露出惊怖之色。

“看来你知道。”

“是郎君的妹妹。”

“你家娘子可曾见过她?”

浣月将袖子揪得更紧,摇摇头:“不,不曾。娘子出嫁时,苏,苏家娘子已经……没了。”

“你可知她是怎么死的?”梁夜盯着她,目光似刀锋锐利。

浣月仿佛再也承受不住他的目光,低低垂下头:“听,听说是……病死的……”

梁夜沉默着,房中一片寂静,落针可闻,让人不由自主屏住呼吸。

良久,梁夜缓缓道:“你猜,下一个死的会是谁?”

浣月颤抖了一下:“奴,奴猜不出……”

“你在怕什么?”

浣月嗫嚅道:“奴……奴胆子小,八字轻,从小害怕这些东西……”

“没有别的缘故?”

“没,没有……”

又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你可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梁夜看着她,脸色沉了下来。

浣月目光与他一触,立刻垂下头:“奴……奴没什么要说的……”

梁夜屈指点了点几案:“李管事的尸骸,你可见过?”

浣月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颤了颤,说不出话来。

梁夜注视着她的双眼,漆黑的眼瞳像是能把人的神魂吸进去。

他沉声道:“我再问你一遍,还有没有什么要告诉我们的?”

浣月不敢与他对视,低垂着头,将嘴唇咬得发白,抑制不住浑身颤栗。

就在这时,外面响起一阵悠远的钟声,似乎是郊外山寺的钟鸣。

仿佛有什么禁咒被打破了,浣月回过神来,几乎虚脱,仿佛生了一场大病。

她缓缓地摇摇头:“奴告诉仙师的都是真话……”

梁夜捏了捏眉心:“明白了,多谢。”

说罢站起身,径直往外走。

浣月也跟着起身,手足无措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