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死也不会害她!一个声音叫嚣着,想要冲破他的躯壳。
他想拿起刀,把母亲的鬼魂也斩成碎片。
可是刀不见了,帐子里的水漫起来,和鲜血混在一起,没过了他的心口、口鼻,然后是头顶。
他漂浮起来,和残肢、肉块一起漂浮在浑浊的血水中。
“梁夜,梁夜……”
仿佛是海潮在唤他,一声又一声,忽远忽近,可是隔了水传过来,怎么也听不真切。
他想回答她,可是一张嘴,冰冷腥气的水便倒灌进来,封住了他的喉咙。
……
海潮睡梦中感到床在颤动,蓦地惊醒过来。
天还未亮,帐子里依旧昏黄一片。
她揉了揉眼睛,寻找震颤的来源,发现梁夜脸朝向她侧躺着,裹着被子蜷缩成一团,双眉紧蹙,不住地颤抖。
是做噩梦了么?
海潮这一夜也睡得不太踏实,直到眼下头还昏沉沉的,不知是不是喝多了酒的缘故。
她本不想理会,但看他神色似乎十分痛苦,迟疑了一下还是试着唤了一声:“梁夜?”
男人毫无反应,仍旧战栗不止。
她提高了声音又唤了两声,梁夜的眉头蹙得更紧,齿关开始打颤。
实在不对劲。
她推了推他肩头:“怎么了?你醒醒……”
话未说完,男人突然一把握住她手腕,猛地睁开眼,眼睛空洞而茫然,像是两口干枯的深井。
海潮一阵心悸,想抽回手,手腕却被牢牢箍住。
她嗓子绷紧,声音微哑:“是不是做噩梦了?”
话音未落,梁夜将她手腕往枕边用力一扣,整个人便压了上来。
他虽清瘦,到底是个成年男子,压在身上几乎叫人喘不过气来。
海潮心跳漏了一拍,接着便狂跳起来。
“到底怎么了?”她竭力佯装镇定,可声音却颤抖得不像样。
她伸手想去推他,另一只手腕也叫他一起扣住。
他的手冰凉,胸膛却滚烫,仿佛里面跳动着的不是心脏,是火焰。
他的眼神变得好陌生,炽烈又晦暗,混沌而危险,好像要把人撕碎,又好像要把人囫囵吞下肚。
海潮虽懵懂,却在刹那间明白了寿阳公主的话。
这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翻腾着欲望的业火,能把人烧成灰。
海潮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油灯忽然熄灭了,灯油燃烧半夜,终于燃尽了。
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海潮感觉到他慢慢压近,两人的鼻尖相抵,紊乱的喘息,剧烈的心跳,灼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火星子就要落下,眼看着要把她烧成灰。
她混沌的脑海中忽然划过一个念头,犹如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梁夜,”她唤了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吧?”
男人身形一顿。
海潮心直直往下沉:“我是海潮。”
“海潮……”他跟着轻轻念了一遍。
呼吸解开,手腕被松开,身上一轻。
“对不住,”他用双臂将自己撑起,声音有些嘶哑,但恢复了清明,“吓到你了吧?”
他抬起手,像是要拨开她脸上凌乱的发丝。
海潮再也受不了,鼻根一酸,挥开他的手,一把将他掀开,翻身下床,胡乱抓起件衣裳披上,便跑了出去。
一口气跑出卧房,她只觉风吹在脸上格外冷,一摸脸颊,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
她从来都不是个喜欢哭哭啼啼的人,就算收到退婚书,她也没掉几滴眼泪,怎么变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