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显然已经等了很久,狡黠地瞟了眼魏兰芝,脱口而出:“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4)
宋贵妃解释:“这句的意思是,男子沉溺于情爱,还能脱身,女子若是如此,可就逃脱不了了。她这是在讽刺魏兰芝。”
众人都看向魏九娘。
魏兰芝脸一落,正要说什么,寿阳公主忙道:“哟,士别三日刮目相看,我们五娘也长进了,阿姊以为你只会一首关雎呢。可惜你这句不惬当,席间可没有这样的人,快领罚!”
五公主满脸小人得志的笑意:“阿姊的酒好,我巴不得多喝几杯。”
又行了几轮平安无事的酒令,簪子终于到了海潮手里。
虽然有宋贵妃坐镇,她还是一阵心虚。
“别慌,你跟着我念就是。”宋贵妃道。
海潮跟着念:“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5)
魏兰芝轻轻一哂:“这首诗说的是同袍之谊,七公主可是醉了?”
宋贵妃却是理直气壮:“本宫只管背,哪管这些。别怕,反正那小刁婆本来就不学无术,你说得太好反而容易露馅。”
海潮:“……”话都叫她说完了。
九公主怯怯地道:“我倒觉得阿姊没错……”
见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她,她赧然低下头来:“这酒令的名字不是‘断章取义’么?”
六公主也道:“九娘说得对,既然是断章取义,单看这几句诗,用在夫妇之间也未尝不可。”
笑着看梁夜:“梁驸马你说是不是?”
五公主酸溜溜道:“七妹都说了‘执子之手’,梁驸马还不赶紧握住佳人柔荑。”
梁夜只是微垂眼帘,淡淡道:“公主说笑。”
任谁都看得出他不想接话。
宋贵妃纳闷地“噫”了一声。
海潮心里一空,虽然她对那几句诗一知半解,但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梁夜是连演一演都不愿意。
众人有些尴尬,寿阳公主救场:“新婚夫妇脸嫩,你们这些做阿姊的就别逗他们了。继续行令,继续行令。”
这回簪子传到了梁夜手上。
他音调平缓地诵道:“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
宋贵妃:“这首是《陈风?月出》,以月起兴,前三句说的是皎皎明月照着姣好的女郎,最后一句的意思是苦心忧伤。他说的这个是你吧?”
当然不是,如果是她,哪里用得着苦心忧伤呢?
难道是记起真实世界的侍中千金了?还是虽然想不起来,但心中有个模糊的印记?
寿阳公主将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这题太容易,诗中这位月下美人,自然是我们小七了。”
魏兰芝微微一笑:“私以为梁公子这诗引得不甚惬当。今夜风雪,只有美人而无皎月,更何况驸马与公主已是眷属,何来‘劳心悄兮’?”
她那眼角眉梢的得意,就差把“月下美人另有其人,就是在下”写在脸上了。
恰在这时,她的侍女抱了琴回到宴堂中。
寿阳公主连忙道:“九娘不如先奏琴,我可等不及一聆仙音了。”
魏兰芝深深地望了梁夜一眼,款款道:“梁公子输了酒令,该当领罚,公子箫艺卓绝,若得再度相和一曲,九娘此生无憾。”
宋贵妃:“噫,这个‘再’字可真是耐人寻味。”
梁夜道:“在下不识音律,恕难从命。”
端起满杯的酒一饮而尽:“梁某认罚。”
魏兰芝一脸错愕:“梁公子……”
海潮暗暗叹息,心说他的月下美人也不是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