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广佑怒气冲冲,直眉瞪眼地打量她。
周清玉并不理他,继续说:“他先前说阳仔放养不好,这不好那不好,那哪是嫌阳仔不好嘛,就是睇着孩子孝顺,巴心巴肉会疼人,他眼红嘛。”
“我家小洲要是有阳仔一半懂事,就是回来给他拿根针,他都欢喜够,爽到哭父。实际上,奴仔不争气,老东西也到处迁怒,这一家子就没个好。”
杨思琼早前在榕树下听过一耳朵,小洲考公屡次失败不说,还借过网贷,断头息高得吓人,足还了三十几万。
人一过得不好,就容易阴暗嫉妒没良心。
周清玉把美味的鼠壳粿往杨不烦面前推,说:“阳仔,清玉嫲给你道歉,你是顶顶好的孩子,让你受委屈了。”
杨不烦接过来,“清玉嫲,一码归一码,这也不关你的事儿……”
“上次你广佑公赶狮头鹅糟蹋了中药地,我本来无脸再说,真是作孽,活到这个岁数还跟孩子过不去,丢人现眼。不过实话实说,上次枣园路上的夹子,确实不是他放的。”
杨不烦看了爸爸一眼,心领神会道:“是不是二叔公?”
杨广佑闻言并没用多余的反应,周清玉颔首:“夹子是我们以前买来夹野兔的,后面没用上,你二叔公要去了。”
“那广佑公为什么不说?”
“他被人耍得团团转,还替人瞒,吃多少亏都以为人家对他真心实意。老眼昏花,要不是这两天我死活逼他,他还不肯说呢!先前镇上选养殖户去深圳学习,我们没选上,也是你二叔公说你们找关系顶替了我们,他才跟你别苗头。”
杨广佑的气焰一下弱下去了,辩解道:“我也是这两天看到那堆夹子,发觉眼熟,上他家去问了,才把这事想明白,先前我哪知道!”
到那时他终于不得不承认,这就是有人要拿他的剑去捅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一天到晚上人家里学嘴学舌,嗑瓜子把牙缝都磕大了?你这辈子就是被老二当枪使的命!”
杨广佑自知理亏,扭过头,藏起了一张被全世界辜负的老脸。
杨不烦说:“清玉嫲,你们当时是因为环保问题落选的。”
周清玉点头说:“我想大概也是。话说回来,你二叔公这个人,太会做人了,表面上跟谁都亲热,那话说得叫一个好听。实际上,心眼多,爱挑事,搬弄是非一把好手。谁都别想在他手里捞好处,他占不到你的便宜就叫吃亏。早些年的事就不拿出来说了,这回翻修祠堂的事你们也看到了,人太贪。”
说着她指着杨广佑,骂道:“就他没脑子,人家说几句好听话把他哄得团团转,跟个家贼一样,把自家什么东西都往人家里搬!”
杨广佑讪讪道:“搅拌机是他借的,改天我就去要回来。”
周清玉继续说:“我今天说这些不是要撇清什么,咱们几十年都这么过来了,是那样就是那样。该认错认错,该解释解释……”
周清玉的话没说完,杨思琼就握紧她枯瘦的手,说:“阿婶,我都明白,这几年生分,我们也知道就那么回事儿。”
周清玉很惭愧,“也是怪我拦不住,说话没用,不识字,当不了家。”
杨思琼拍拍阿婶的手,以示宽慰。
人活到这个岁数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从前在最困难的时候拉拔过她的广佑叔,资助孤儿上大学的广佑叔,就一定是道德楷模,有毫无瑕疵的善良吗?
现在因为眼红嫉妒,又天天针对阳仔的广佑叔就一定十恶不赦吗?
都未必吧。
人心像菜市场的公平秤,称完注水肉又去称菩萨的供果,善恶全在一念之间。人性中的卑劣嗜虐,和善意永远都不可能消除。
再说,杨思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