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云府千金的身份太惹眼,云渺这次出门没带丫鬟也没坐马车,挤在来来往往的人流里往回走。

这时,一辆青牛七香车经过长街,四角的铜铃叮铃铃地响,两侧的行人纷纷让路,云渺也跟着人群往后退。

恰在此刻,她忽而闻到一抹极淡的草木香。

像是沾着露水的叶,或者堆在云上的雪,清冽而洁净,微微冰凉。

云渺猛地回过头。

一个戴斗笠的少年擦肩而过,悄然隐没在人群里,一只手压下头上的斗笠,投下的阴影遮住脸,唇角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绝对是谢止渊。

他易了容,没穿最常穿的红色,而是穿了件浅蓝水纹边的白袍,以一根宽带束腰,掩在人群中是一抹工笔画里的留白。

但是这家伙的气质实在太好辨认,以至于只要一个擦肩,云渺就能认出他。

云渺隐约记得看见他笑了。

根据反派刀人定律,他每次这样微笑,就一定会有不好的事发生。

黑莲花又要去干什么坏事?

身上的伤还没完全好,就又开始搞事情,不愧是你啊大反派。

毫不犹豫地转身,云渺抱着酒坛子,蹑手蹑脚地跟了上去。

要是反派要干什么坏事,她一定得及时阻止他。

奇怪的是,谢止渊的行动路线很正常。他在东角楼下和几个熟人搭了话,又进书坊里听了小半个时辰说书,临近正午时坐在茶楼上眺望了会儿底下来往的人群。

唯一不寻常的是,他在街边的小贩推车前买了一串糖葫芦。

谢止渊买糖葫芦干什么?

总不会是自己想吃吧?

戴斗笠的少年身形一晃,转进一条无人的小巷。

云渺连忙赶上去,也跟着往里走。

喧嚣的人声在转瞬间如潮水般退去,僻静的小巷里只有沙沙的风声。几泼阳光从瓦当上跌落下来,溅在爬满青苔的石缝间,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小巷里空无一人,那个少年不见了。

下一刻,她的后背猛地撞到一个人身上。

云渺僵硬了一瞬间,假装无事发生地往前走,走了几步又被挡住了,一道影子在面前笼罩下来。

抬起头,少年飞扬的袍角被阳光染成浅浅的金色。他在她面前俯身下来,指节轻叩一下她的额头,漆黑如镜面的眼瞳倒映着她明净的脸。

“你在跟踪我。”他轻声说。

“我没有!”云渺大声说,后退一步,有些警惕地看他。

他落来的眸光看不出情绪,泠泠的像是最清透的泉水,低垂的睫羽在眼睑下方投落一片纤薄的剪影,如同冷月透过斜枝铺洒在新雪上。

少年面无表情的时候冷漠如霜雪。

……刚才觉得他笑起来就准没好事,现在又觉得他不笑也很可怕。

云渺又后退一步。

头顶忽然传来很轻的一声笑,就像冰封三尺转瞬间化作洒洒春雨。

紧接着,一顶斗笠被摘下来盖在她的脑袋上,眼前蓦地变成一团光影摇晃的昏暗。

“谢止渊你干什么!”

云渺双手抓着斗笠边抬起来,从底下探出头瞪他。

“那么好奇的话,就跟我一起好了。”

谢止渊随手把斗笠按回去,转过身,“走吧。”

他微微笑起来,像一缕无害的阳光。

云渺顿时警觉。他准备杀人的时候最喜欢这么笑。她觉得自己对此已经有点条件反射地想捂眼睛了。

穿过僻静的小巷,步入一个热闹的市集,来往的小贩推着车叫卖胡麻饼和樱桃毕罗,坊市间都是言笑晏晏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