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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过一道曲折的回廊,云渺根本没有去谢止渊所说的西厢房的书架后,而是径直去了他常待的书房里找他的书信。
她根本不相信谢止渊真的把书信放在西厢房,那家伙说的话就没几个字是真的,他不骗人就不是黑莲花了。
思来想去,她觉得以黑莲花的性格,应该会把信件放在她最想不到的地方。那就一定是最危险的地方。越是令人觉得不可能,就越可能是他藏东西的地方。
果然,那家伙藏东西的方式像小孩子一样,会自以为是地把东西藏在显眼的地方。
她在一个堆在书房角落的乱糟糟的纸堆里找到了一大堆书信。书信摆放得那么随意又散乱,伪装成一堆不重要的纸,连收拾房屋的仆从们经过时都不会留意。
趁着他这次受了伤被她锁起来,她一定得把他的往来书信都翻个遍。
云渺轻哼一声,把那堆信件抱出来,一一地摊开来,坐在木地板上开始翻看。
从翻开的第一封信开始,她就在惊讶地眨眼,越往下翻,越看越胆战心惊。
黑莲花反派暗中干的坏事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太多。
他行走在江湖上时的所作所为,她大致都清楚,从拿下百鬼坊、毁灭黑水寨、收服南乞帮、再到如今清理望月楼,每一步都是她在他的身边亲眼看着他做到的。
但是与朝堂有关的事,她是第一次这样清楚地看见。
这个表面上低调内敛、乖巧安静的三皇子,在外人眼里从来不参与朝堂之事,实际上却暗中搅动着朝廷上的风云。
一方面挑拨着自己的皇长兄岐王与皇次兄太子殿下之间的党争,利用岐王来针对太子,另一方面又不动声色地拉拢了不少岐王一派的朝臣靠近自己。
同时因为自己的老师余照恩是北司宦官之首,他在老师的要求下还做了不少暗中支持北司势力的事。近年来轰动朝廷的大事,背后都有这个少年的手笔。
这家伙居然还和佞臣勾结。最近的一封信件来自户部侍郎司蘅,表面的内容不轻不淡地谈及了一些有关税法的政事,实际上却附了一份私下里司蘅为岐王打理的产业的清单。
云渺清楚地记得,不久之前这两个人彼此之间还不熟,此刻却已经彻底变成了盟友。看来那天谢止渊离开望月楼去做的就是这件事。
这个少年游走在北司派、岐王党和太子党的夹缝之间,在每一派之中都暗中插入自己的眼线,但是却并不属于任何一派,而是在其中缓慢地培养着属于自己的势力。
就像是在阴暗之中缠绕着巨木生长的藤蔓,等待黎明前的最后一刻发起绞杀,把对方的一切都变成滋养自己的养分。
云渺低着头读那些来往的信件,手指碰到已经干涸了的字迹,还能感觉到折笔时的出锋。与他在崇文馆上学时伪装出来的低调乖巧的风格完全不同,谢止渊的字迹凌厉又锋芒毕露,落笔之间有刀刃般利落的冷光。
不知为何,她突然开始想,这么多年的时间里,那个少年就是这样靠在窗边读信,低垂着眸,提笔、落字、回信。
他在无数复杂的势力之间游走,孤身一人行走了很多年,极尽一切精力和算计,筹谋着一个庞大又精密的局,稍有一步不慎就会坠入断崖、万劫不复。
“谢止渊,”她低着头,轻声说,喃喃自语般,“你不累的吗?”
靠在窗边低着头读信的少年,是以什么样的心情、为了什么样的愿望,独自一个人行走了那么多年呢?
写满了字的书信散落一地,清晨的光从窗外一柱一柱地投进来。女孩坐在满地寥落的光影里,低着头翻看手里一封又一封积年的信件。
天光从她的发梢上流淌下来,落在那些早就干涸的字迹上,点亮了,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