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太子殿下还在外面跪着。”成敬往殿外看看,又看了看床帐内的傅怜思,低声道:“陛下,还是让太子进来看看吧。莫要留下遗憾啊…”
“成敬,你也觉得怜思…不行了吗…”
“陛下,给他一个痛快吧。别让他疼了…”
“朕也不想让他受罪。”楚珩走到床榻前,轻轻把人抱在怀里,“可是,朕舍不得…”这世上,只有一个傅怜思。若是他真的让他去了,那便再也没有了。
“我不会放手的。你活着也好,你死了也罢,我都不会放手了。”楚珩将明晃晃的凤凰金手钏又套在了傅怜思腕上,执起他的腕子轻轻啄了一口,“你不想活,我偏不让你死。你不愿做皇后,我偏要你做。”
“我今日便下旨册封,怜思,你要是真有本事,你就起来拦住我呀。”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你可再也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滚烫的液体自眼中滑落,楚珩俯身亲吻傅怜思的额头,然后将脸埋进他的肩窝。鼻息间是苦涩的药香,他的唇贴在他耳畔,“怜思,你愿意做我的妻吗?你愿意吗?”
这一次,他没有问,你愿意做朕的皇后吗?他问的是,你愿意做我的妻吗?可惜,傅怜思回应他的只是浅浅的梦呓。
来生来世都太远,楚珩只争朝夕。
大褚容不下怜思,楚珩容得下就够了。
第二十七章
十八年前的暮春,青山如妆,泠泠小雨撩碎了临安城的黄昏。
那日初遇,傅怜思薄暮下一抹笑意,便胜过了人间最艳的春色,楚珩荡漾了心神。
十年间携手风雪,八年里生生别离。东宫含章殿里朝夕相对,潜春池畔是转盼多情的眼波流连。九重宫阙间最缱绻萦怀的少年情事,皆化作浮生往事一杯风尘苦酒。
青山不老,愿人长留。怜思,我愿你永是少年,永是我的少年。
从此往后,世间种种,千般艰险,万般困难,你我再不分离。楚珩于怜思,如父如兄如夫。你的罪,便是我的罪。纵千夫所指,我心不改。若是史书上留下这一笔,楚珩便与怜思一同承下这千秋万载的罪名。
这一日白雪数尺,宣政殿比往日更显庄严肃穆。连着七日,满朝文武百官日日跪于此,奏请诛杀傅怜思。
楚珩一身白衣,手中捧着檀木薄案缓缓走下台阶。那上头放着的,一边是龙袍与国玺,一边是册封皇后的一纸诏书。
封后与退位,今日必成一事。
“朕十八岁登基为帝,八年间,收河西,平东夷,战三藩。如今大褚百姓安居,国泰民安。朕心慰之,然从不敢居功。”
这一世,为君,已然鞠躬尽瘁。为夫,却是辜负良人。楚珩不欠天下人,却独独欠了傅怜思。
十二层台阶一步步迈下,楚珩行至大殿中央,环顾四面朝臣,忽而举起手中木案,屈膝下跪。
天子一跪,何人敢当。众臣惶恐,纷纷跪地不敢直视龙颜。
“陛下快快起来,为君者怎能向臣子下跪呀,这真是臣等的罪过!”
“陛下天子之躯,何以行此大礼,臣等万万不敢受这一跪啊!”
朝臣痛心疾首,往日杀伐决断的圣明天子,如今竟脱龙袍,着素衣,跪群臣,只是为了那傅怜思。
“朕这一生,只跪过皇天后土和先祖,今日,便跪一次你们。千错万错,皆是朕的罪孽,求你们莫要再责难皇后,给他留一条活路。”
这一次,楚珩若是护不了怜思,那也枉为这人间帝王。这一次,楚珩选怜思。
“今日,这退位诏书和封后诏书,朕只颁一道。”
“陛下!”
满殿朝臣顷刻间叩首高呼万岁,肱骨老臣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