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师父没有放过她。

师父明知道她心中所想,却故意又让她不得不和他见面。

无花认出了她。

尽管他们多年不见,她已面貌大改,性情大变。

当他轻声唤出她从前的名字的瞬间。

只有她自己的心知道,她是用了多大的气力维持着自己冷漠平静的假面,不至于失态,让眼泪夺眶而出。

她说不想见他。

可她还是在深夜里的角落悄悄看着他。

他说想要见她。

她便还是从角落走到他的面前。

无花淡淡垂下眼眸,并不去看曲无容流泪的模样。

他知道,她是个要强的姑娘,并不愿意叫人,尤其是叫他,看见她狼狈脆弱的模样,若非她心中实在已藏着太多悲苦的泪水。

曲无容果然也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心情。

恢复了平静和镇定。

这时无花才轻轻抬眸望向她。

他没有安慰,而是问她,“你我之间,还一如从前吗?”

曲无容眼眶还微红着。

但依然坚定地颔首点头,“当然。”

无花闻言,淡淡一笑。

他看看她离自己好几步远的距离,“既如此,久别重逢又何必再与我如此疏远?”

曲无容便会意地默然走近,坐到了他身侧。

就像他们少时初见那样。

白衣少年与白衣少女肩并肩地坐在一处。

无花垂眸看看自己膝上的琴,淡淡笑道,“今日天色太晚,不然我本该抚琴一曲给你听。”

曲无容也去看那把琴。

这是一把并不名贵的素琴,用最寻常的梧桐木制成,唯一特殊之处便在于这梧桐木被天雷劈过,有些微微烧焦的质感。

因此制成了一把焦尾琴。

而更有特殊意义的是,这把琴是无花自己年幼时钻研后,亲手斫成的,后来多年都随身携带,寸步不离,珍之爱之,可见一斑。

曲无容看到这把琴便想到他们初见时的情景。

杏花疏影里,静静抚琴的白衣少年,容光之盛极,风姿之绝代,比满园春华还要更为耀眼夺目。

这样的人,本该永远光风霁月。

曲无容想到了最近江湖上传的最沸沸扬扬的流言。

她突然道,“你不该来这里的。”

“我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但这件事的风险实在太大了。何况我都猜到了,难道她会不知吗?”

多年来时时刻刻心惊胆战、朝不保夕的恐惧早已化作一张巨大的阴影将她层层网住,令她无法挣脱,甚至不敢挣扎。

曲无容的目光从琴身上转移到无花依旧淡漠冷静的脸庞。

轻不可闻地缓缓道,“你会死的。”

只要一想到那种可能,便觉如坠冰窟,肝肠寸断。

无花反而轻轻一笑。

随即静静道,“我已做好了那样的准备。”

说完这句话后,似是想到了什么。

白衣的僧人默然好一会儿,少见地有些欲言又止,但他到底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最终还是轻轻启唇。

“无思,我想看看你的脸。”

“倘若你觉得不适,闭上眼睛也可以。”

说这句话时,无花侧头,眸光直直毫不闪避地看着曲无容。

空气又再次静默下来。

这一次的安静仿佛连呼吸都让人觉得那样压抑煎熬。

不知过了多久。

曲无容仿佛觉得自己才恢复了说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