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长白狐眸里如点漆的瞳孔深邃地宛如化不开的浓墨。

终于淡淡开口说了进门的第一句话,“不必。”

说完,他身上便渐渐蒸发出淡淡水汽。

宛如升腾的云雾缭绕在那冷若冰雪、洁若冰雪的白衣僧人周身,苍白清冷的面庞越发显现出一种神人之姿。

无花没有接过那一身明显会更加舒适的干净衣裳。

他若想,随时都能把身上的衣服烘干。

没有这么做,只是不想罢了,没有接过的理由,也是如此。

年轻的美妇人捧着衣裳,脸上仍是温柔淡然的笑容。

她轻声细语,“妾身还准备了暖身的姜汤,大师不想换衣裳,就喝一碗姜汤吧,夫君也喝一碗吧,夜里毕竟风大。”

姜汤准备起来可比衣裳还要耗时间。

青衫少年方才笑盈盈瞧着,只当没看见无花的冷漠拒绝。

这会儿为着无花的身体着想,还是开口温声劝道,“喝一碗吧,是吩咐厨下做的,就当陪我喝了。”

无花身为习武之人,身体不至于这么单薄脆弱。

他并不需要这么一碗姜汤。

便也并不委婉地依然直接拒绝了,“不必”

青衫少年闻言也不觉得无花是不给他面子,无花既然说不需要,他便也不再提了。

只是无奈道,“你啊,自小便是这么个软硬不吃的冷淡性子。”语气亲昵,反而因为无花并不和他客套很是高兴。

进门到现在,他全心全意只顾着与无花谈笑说话。

看也不曾看自己的夫人一眼。

被一次又一次地拒绝了好意的年轻美妇人也没表现出任何委屈的神色,温柔的眼波只是凝望着无花,无限轻柔地叹了口气。

好个温婉贤淑的女子。

对丈夫和丈夫的友人都是满满的关怀之意,如果忽略她从始至终目光只落在丈夫友人的身上,瞥都未瞥自己丈夫一眼的话。

美妇人见两人已经坐下聊起来,并不理会自己。

捧着衣裳转身离开,背影纤弱。

当她快走出厅堂,靠近墙边的灯烛时。

更为明亮的光线照在她脸上,便可看清这张美丽无暇的脸庞上的一个小小瑕疵,她竟是没有眉毛的。

她的眉毛是画上去的。

李玉函已意识到了无花今夜的异常。

尽管他神情并没表现出什么。

但李玉函毕竟与无花是自小相识,一同长大的情分。

他对他的关心和了解并不下于任何人。

待厅堂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李玉函才轻声问他,“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了?”

无花闻言也看他。

不知是否在水里待了太长时间,他眸光仿佛也浸染上了刺骨的寒意,漆黑的瞳孔宛如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眉宇间平常就清冷的神情今夜更加冰冷无情。

简直到了冷酷的地步。

眼神更是洞彻而锐利。

像是一把久久隐藏在鞘中的利剑终于露出了一点冷冽的剑锋。

李玉函只觉自己在他犹如审视般的目光下被刺地无所遁形。

他心底有些发凉,但又实在不明所以。

“到底怎么了?”

“……你不知道?”

李玉函又问了一遍,无花却这样反问他。

但说是反问,无花却像是从李玉函的反应里确定了什么。

等李玉函满头雾水地再问,“我该知道什么?”

无花只淡淡道,“很快你就会知道了。”

虽然依然没有解答他的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