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渡边喉结上下滚动,低下眼,“……我?以后睡这儿的话,一定把床换了。”
这话就说明?了,他会接下这个?帝王之位。
他声?音都克制的很冷静。
崇昭帝本来该高兴的,但他看见了小儿子微红的眼尾。
“朕从先?帝手里,把大周接过来,兢兢业业二?十多年?,自?认为,治下时期,百姓安居乐业。朕不算盛世之君,也不是贤达明?帝,总算,守住了祖宗基业,不至于下去愧对先?祖。”
“先?帝死?前告诉朕,要把,一生的心血,都给大周,朕、朕……”
他呼吸了好几秒,闭目缓了片刻,又睁开,“朕本来也该这样告诉你,但是,这皇位啊,一旦坐上,就困在?了京城。朕…知道你的性子,小七,你要是不喜欢,养好继承人后,就、就走吧……”
“天地广阔,那时候,就没?有人能困住你了。”
和你母亲期待的那样,做一只翱翔在?天地间自?由的雁,无拘无束。
南南北北,自?由自?在?。
曲渡边:“本来也没?有东西能困住我?,一切选择,皆由本心,一切选择,皆有代价。”
崇昭帝看了他半晌,才说:“是吗,那就好……”
他眼前开始模糊了。
一生,生养九个?孩子。
死?的死?,流放的流放,他有时候就算动了恻隐之心,也不能和民间普通父亲一样纵容庇护自?己的孩子。
只能按照大周律法处置,这样才能安人心,安臣心,才是一个?帝王该有的做派。
他顾忌着皇室的面子,顾忌着帝王的尊严,顾忌着、衡量着权力,最终亲近的人一个?也没?剩下。
这皇位至高无上。
至孤至冷。
行至今日,回首过去,他竟觉得,老大出宫建府之前的那段日子,他被小儿子气得仪态全无的日子。
才是他最惦念的。
崇昭帝道:“小七,你再…再叫我?一声?爹,好不好……?”
最后一口?气,他没?有自?称‘朕’,只是抓紧了曲渡边的手,眼底透着期待、祈求,甚至有点莫名固执。
从十四岁,织仪和亲,父子决裂之后。
那声?被他嫌弃的爹,他就再也没?有听见过了。
床边的少年?紧抿着唇,没?有动作,崇昭帝眼底的期待就一点点散去了。
他闭上了眼睛,往事点滴在?脑海中飞速闪过。
意识彻底消失前,一声?清浅模糊的:
“爹。”
传入耳中。
崇昭帝的呼吸已经消失,一滴不知为何而流下来的泪,轻快无声?地在?脸上滑过,隐没?在?斑白鬓发中,再也不见。
紫宸殿宫人跪地哭泣。
悲戚的氛围从这里逐渐往外蔓延。
余公公泪已洗面,从袖子里掏出一道明?黄的圣旨,哭着读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朕病愈重,今寿已至,传位于皇七子永王曲渡边,文武百官,皇室宗亲,天下臣民,皆遵此诏,奉永王为新帝,钦此。”
紫宸殿外。
咚咚
咚!咚!
沉重的钟声?响起?,九九八十一道丧龙钟,从午门的城楼上一道道传开。
整座皇宫,不管现在?身在?何处的宫人,都俯地而跪,悲哭不止。
后宫之中。
皇后、织仪、思和和其他妃子、三皇子亦跪在?了紫宸殿外。
六部衙门里。
京城所有官员,朝着这个?地方悲呼三声?,哀哭长泣。
京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