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笑,挑逗式地用指腹勾勒出手臂上的青筋。

“小道长是怕被我蛊惑了道心么?”

语气同白日里一样,懒懒的,又有点故意为之的恶意。

荀随便收了手。

“师妹,不当如此。”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不当如此?那应当怎么做呢?”师妹竟抬了手,勾住他的脖子,压低了些,“这也不当,那也不当,可师兄分明动情了。”

荀随望着那双笑眸,忽地解开了那条白绸。

师妹和他见过的许多妖一般,眼儿勾眉儿细,一抬一敛皆带着人往欲海里沉。

可又不同。

那些妖在他眼中,向善便是向善,当疏而远之;向恶便是向恶,当一剑斩之。

唯有师妹,不论好坏,都让他甘于溺毙其中。

他轻叹一气,眼中怅然飘来又散去。

“师妹未曾蛊惑过我。”他轻声道,“是我有错在先。”

荀随推下了她的手,指尖下移,落在了那白皙的腕上。

一勾,那串着珠子的绳便断了。

“这珠子很好。”

他捻了下那珠玉,嘴角抿了淡笑。

“但配不上师妹。”

他取出一串竹骨玉手钏,戴在了师妹的腕上。

白皙晶莹的玉石上,竟沾了斑驳的血点子。

尽是他掌心掐出的血。

“沾了血了。”他有些惋惜,“师妹呢?师妹会觉得……脏吗?”

梦中的师妹没有拿“同门情谊”刺他,而是笑道:“怎么会觉得脏呢?沾了血,擦干净便是。”

荀随默然。

不。

他问的不是珠子。

而是他的感情。

他的感情,连他自己都觉得脏。

阴郁地盘踞在心里,上不了台面。

若叫师妹看见他的真心,定然会怕他。

“即便师妹有所图谋,师兄也皆可应你。你问我是不是想要其他东西……”

他声音很轻,也疏冷到不带一丝感情,和寻常默念宗规时别无二致。

“我要的是师妹。”

荀随将师妹的一缕头发攥入手中,忽地笑了。

如冬雪初融,碰撞出令人惊艳的美。

“师妹,”他的眼中极快地划过一丝迷恋,浓重到让人喘不过气,“会觉得……脏么?”

一梦乍醒,天还未破亮。

荀随沉在黑夜里,一声也未出。

他睁开眼,仍然是什么都看不见。

但那些已经消失了十多年的故人,竟又出现在了床边。

一个个满面死寂,无声诘问着他。

而那串没送出的竹骨玉手钏,也在月光的映照下折出冷冽的光。

***

第二日一大早,鹤童就找到了裴寻今。

手里还抱了几本书,一见她就笑眯了眼。

“裴姑娘,可否请你帮个忙?”

裴寻今在明远居受到的关照不少,自然答应:“什么事?”

“这些是新修的书,要送到雅胜斋去,我和弟弟要忙着整理房间,一时抽不出空,只能来找您了。”

裴寻今有些犹疑:“可师兄说了,让我就待在明远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