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刀,彻底结果了这个人渣。

陈小莲以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一审判了个无期。一审律师估摸觉得没有直接枪毙就算完成了任务,也没意愿继续担任二审律师,收完钱就一走了之了。陈家父母认为这判罚太重,想再找个厉害点的律师提起上诉。他们村里以前出过一个读法律的大学生,衣锦荣归的时候大摆筵席,在陈小莲家人面前提过一嘴我哥的大名。陈家父母没有紧跟时事,一路找来才知道傅云宪已经被终身禁止执业了,走投无路之下,便想到去电视台碰碰运气。

幸甚至哉,他们遇见了刑鸣。

刑鸣问我:“你怎么看这个案子?”

我看出刑鸣希望陈小莲能被从轻乃至无罪判决,出于一个公民最朴素的正义观,我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实瘦骨嶙嶙,我略作思考,摇摇头说:“如果你希望陈小莲被判无罪,那我必须实话实说,我国司法实务中对“无限防卫权'的认定极其有限,且不法侵害行为的界定也必须是该侵害正在发生,背后补刀实在很难被认定是正当防卫,司法实践中也鲜有这类无罪判决的成功案例。”

刑鸣没有就着我的话说下去,反而问我:“你知道,全国检法两院的两性构成比是多少吗?”

没想到刑鸣的功课准备如此充分,这问题还真一时难住了我:“具体比例我不清楚,但我国司法系统应该还是男性 居多吧?”

“全国检法两院的两性构成比为7比3,就这么悬殊的比例,还是算上了低级别的以女性占绝大多数的文职人员,如果仅算刑庭庭长、检察长之类的高级别岗位,男女比例则高达9比1。”刑鸣微抿唇角,显出一脸严肃,他将一沓资料递在我眼前,说下去:“美剧《波士顿律师》里有句话,陪审团对于那些无关其本身痛痒的、他人的痛苦是不放在心上的,但如果这些事发生在他们自己身上就不一样了。'我将近十年各地审判杀夫女犯的案子做了个梳理统计,发现部分男性法官可能业务水平过硬,却缺乏了最 基本的同理心。”

“这倒是个切入点。”我跟刑鸣就这个话题越来越深,越聊越“反动”,这小子居然一点也没意识到隔墙有耳,自己又早已树敌无数。为免招来不必要的麻烦,我赶紧让他打住:“哎哎,刑主播,你还在体制里呢,一个新闻主持人,就不怕有心人参你一本越俎代庖、“媒体强|奸司法'?”刑鸣抬了抬眼,微微一动嘴角,说,我以前从来没注意到,这新闻中心的白墙上居然还有这样一句话。

我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果然看见一句我也从来没注意到的话,暗金色的装饰样金属,统共构成十个字,每个字都非常朴实:

要想播好音,先要做好人。

刑鸣凝目仰视的这个侧面,突然让我觉得,他很像唐奕川。

其实打从我第一眼看见刑鸣起,我就有这个莫名的感觉,他跟唐奕川既像又不像。倒不单单是脸型五官,虽说他俩是一个类型的冰山美人,但接触之后,就会发觉完全不一样,刑鸣更像三九寒天的一阵北风,既冷又烈,而唐奕川多数时候则是一泓静水,冷冷淡淡,全无波澜。

可真要说不像,又明明很像,特别是这玄之又玄的气质二 字,真像。

“法律不该违背道德共识与“善”的终极价值目标,做新闻也是一样。如果一个判决真的这么违背了,那就别怪我行使媒体的司法监督权,”刑鸣扭脸看我,仿佛摇身一变就卸下了一身犀利扎人的尖刺,笑得特像小孩儿,“我就偏要强奸,还要先奸后杀,杀他个干干净净。”

我对刑鸣充满好感,他提议要我接任陈小莲的二审律师,还让我明天就跟他出趟差,一起去筅县走一趟。我二话不说便答应下来。其实这两年我基本已经弃刑从经了,毕竟我没有我哥在刑法学上的“慧根”,而且刑辩律师接触的尽是遍地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