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的旨意么,臣倒是已替陛下拟好了。”
天子身子一颤,先时的怒气便已去了大半,惶惶地别过脸来看他。纵使心知这是大不敬之举却又能如何呢,今日对方没有将自己也卷进去便已是大幸。
斛律骁遂命封述将那封由荑英拟好的废后旨意当众宣读:“皇后久乖阴德,自绝于天。上则不足以懿范内令,下则不足以章明妇顺。不可以承宗庙、母仪天下,着废为庶人,收其玺绶,幽禁北宫。”
又象征性地问天子意见:“陛下可有异议?”
殿中一时死寂,郑媱早已哭得几近昏死,脸贴着地砖,鬓发乱散,蓬头垢面。高长浟直至此时才回过味来,皇后该废又如何?自己连道废后诏书都要假人之手,对外毫无实权,政令不出式乾殿,对内连皇后也敢给他戴绿帽,这个天子,真真做得窝囊透顶了!
他颓然张一张嘴:“就按魏王说的去办吧。”
视线转至宣读旨意的青松修竹一般的青年男子,目中微微疑惑:“这人是谁?”
斛律骁微笑着应:“回陛下,此人名封述,字静之,出身律学世家渤海封氏,乃是臣帐下的一名书记。今后,便由他来为陛下讲解律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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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日申时,式乾殿里传出诏令来,废皇后为庶人,将皇后父兄下廷尉审问。慕容烈亲率禁军围住荥阳郑氏的私宅,三族之内尽皆下狱。
皇后在南薰殿伏设刀斧手本是为了对付魏王,但引部曲入宫,其罪便可视同谋反。廷尉那一帮老头子有心保住荥阳郑氏,磨破了嘴皮子替郑氏开脱,却都辩不过封述。最终,廷尉卿畏于斛律骁权势,点头同意。于是当夜便将庭审结果送至了式乾殿与天子过目:依北齐律法,郑氏谋反重罪,夷三族。
斛律骁回到宅邸已是亥时过半,谢窈才沐浴过,正在窗前妆台下临镜梳发。
镜中花颜皎皎,水眸澄澈,如瀑的青丝柔顺地垂至腰围,握梳的手白皙若透明一般,皆在昏黄灯晕下染上层柔暖的光辉,望之若神女。
灯下美人梳头别有一番风情。斛律骁心间柔波一闪,缓步走过去,自身后揽住她与她花面在镜中相映,含笑问:“孤今日可算是给你报仇了,谢夫人打算怎么谢我?”
谢窈尚不知郑氏的结果如何,但无论发生了何事,这人索要的“谢”只会是那种事。兼之他薄唇贴的极近,热气一阵阵往耳中拱,霎时薄面飞红,轻轻咬唇,只顾临镜将头发梳起。
总是这般不理他。
斛律骁一笑,倒也没发作,拍了拍她青丝倭堕的肩:“等我。”抛下这句便去到净室了。
夜间雨散云消,已近凌晨,博山炉里沉香已尽,谢窈昏昏欲睡,斛律骁却还不肯尽兴,长指在她香滑的肌肤上游走,拂至她足腕上,轻轻拨动那红绳上系着的金铃。
铃铛微微颤摇起来,一如怀中人犹然颤.栗的檀口。斛律骁欲松开她,一瞥眼却瞧见窗间透下的月光。今夜月白风清,清露坠素辉,明月一何朗。窗棂并未完全合拢,有月光自窗间洒落于窗边桌案,水银泻地般轻缓流动。
于是在她耳畔道:“去窗下好么?”
谢窈今日难得地乖顺,也不知是否因了白日的那些变故耗尽了她的心力,此刻连句反驳的话也没有,闭目不言。斛律骁遂抱她下榻,将人放在了窗下铺了狐狸皮的桌案。
才挽起的云鬓已散,袅袅落于白皙如新剥荔枝的肩.头,月白衫子却欲落不落地坠至霜雪般的腕子,她媚.眼轻阖,似已沉睡。
窗子外有浓郁的桂香,微风轻送,飘落桂花如雨,点点鹅黄便做了她鸦鬓间的点缀,也有些许落在她卷曲的长睫,为这同月色一般皎洁的纯美神女点染上些许人间的春意。
“窈窈好香。”
沉沉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