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比尔斯垂目俯视着她,黑色瞳仁之下有诡谲的野火燔燃。

而她眼中的是水,将所有诡谲吞咽,静谧无声。

纳比尔斯缓慢转动脑袋,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身上,许久,他不再僵持,说:“别做些多余的小动作。”随后双指一挥,示意手下去将医疗箱丢给任令曦。

过去的那几分钟里,要说任令曦不怕吗?她当然是怕的,将压缩炸弹扣在腰间,随便一个意外都可能让她粉身碎骨,但她现在没有别的选择,既然不想让无辜的人代替她受罪,那么她就注定必须付出什么来承担风险。

好在从对讲开始,纳比尔斯就已经表现出了一个自恋型人格的特质,所以她才决定赌上自己。不过,她也明白身居高位的人更多怕的不是示弱,而是被人看到他示弱,他们更懂得权衡利弊,而她挑战的筹码不是他的自尊心,而是他对手下人的权威性。

“在你浪费时间前,先把你那位搭档叫回来。”

“……不用,只要我不死,我在这,他自然会来。”

纳比尔斯挑眉,不置可否。

任令曦并没有再理会他,单膝跪到邢夜身前给她解下绑绳,为她处理伤口。

白天还整洁如新的客厅,此时一片混乱,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铁锈味。

邢夜的气息微弱,纳比尔斯在她身上施加的酷刑已经让她耗费了太多气力也流了太多血,现在她连出声都艰难,因为惨叫而嘶哑的喉咙仿佛被刀刃剌过,每发出一个字节都能尝到血的腥气。

不过更多的血腥味道应该来自她满身的伤。任令曦不敢想象她身后那个禽兽到底对邢夜做了什么,为什么邢夜身上会有那么多割伤?

明明自己也身负枪伤,任令曦却觉得眼前邢夜的痛苦对她的影响更甚在纳比尔斯看不见的地方,任令曦眼眶里泛起水光,不过她没有让眼泪滑下来,而是微抬起下颚,将无用的愤怒与怜悯收回眼中。

“邢夜。”

她克制着声音确认眼前人清醒。

邢夜没有丧失神智,闻声微微抬眼,看到了任令曦眼中担忧,染血的嘴角还上扬了些,安慰说:“都是……皮外伤,别怕。”

任令曦擦拭伤口的棉布却已经在一句话间被皮肉分离的红色浸满。

任令曦狠狠咬了咬牙才憋住一口怒气,不自觉紧握邢夜的手。

这句话,她说给身后的那个人听:“就算是拷问也有很多手段,这么多割伤对于审讯毫无效率。”

是的,也不能说哪个拷问手段更轻松,可她还是无法理解这种泄愤似的做法。

“拷问?”纳比尔斯指腹轻抚脖子上的纳米丝,仿佛当做颈链一般把玩,情绪并没有受到影响,还开恩解释,“她应该感谢自己成为荣誉行刑的一部分。”

“荣誉行刑?”

纳比尔斯撇头,眼瞟向一名手下示意开口。

一名女子面无表情走上前,“在我们的部族神话里,当伟大的祖先征服一片土地,就要用鲜血留下刻印,割敌人的肉,放他们的血,证明我们拥有‘征服者’才享有的荣誉,而这些随意处置的血肉之躯就是我们的奖章。那些令我们愤怒令我们蒙受屈辱的敌人、仇人,我们必不会让他和他身边的人好过,我们以鲜血为契,以伤口为祭,征服敌人的恐惧,吸收敌人的痛苦令我们更强大。”

什么狗屁不通的说法!简直是邪教。

“就因为这种不知所谓的习俗……”任令曦话说到一半,笨拙处理伤口的动作突兀放慢,视线陡地一沉,想起了某件事。

纳比尔斯懒洋洋笑了,“没有信仰的人自然不理解信仰。”

“何况你还是没明白‘征服者’是血统,不是称号。”

那意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