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5 / 6)

者精神境界的大小和作者人生的修养学力密切相连,这如何能不分优劣呢。[38]

这一段话可以说有部分的正确性,因为作品之不免为作者之修养学力之反映,原是一种极自然的现象。《人间词话》第四十八则论史梅溪词,静安先生就曾引前人评史梅溪词而涉及其品格的评语说:

周介存谓“梅溪词中喜用‘偷’字,足以定其品格”;刘融斋谓“周旨荡而史意贪”。此二语令人解颐。

王氏所谓“令人解颐”就是因为觉得周、刘二人这种涉及作者品格的评词之语,颇可使人发会心同意之微笑的缘故。而且我们证之于喜用“偷”字的史梅溪的词,他也确实是喜欢叙写纤细工巧的“小境”,由此可见上引徐氏的话乃是确有部分正确性的。不过如果就整体来说,则作品中所表现的境界之大小与作品之优劣,实在并无必然之关系。因为修养学力高的诗人,有时也写“小境”的诗,反之,修养学力低的诗人,有时也会写“大境”的诗。如果说所写之境界“大”则诗人之精神境界也必“大”,所写之境界“小”则诗人之精神境界也必定“小”,从而为之优劣,则试以陶渊明之“幽兰生前庭,含薰待清风。清风脱然至,见别萧艾中”数句,来与沈?缙诘摹盎始夜笾骱蒙裣桑?别业初开云汉边。山出尽如鸣凤岭,池成不让饮龙川”数句相较,则陶诗所写之境界虽“小”,然而意蕴深远,沈诗所写之境界虽“大”,然而洞然无物。陶诗之高于沈诗,其间相差实不可以道里计。由此可见诗之优劣与境界之大小,确实并无必然之关系。何况就静安先生所提出的评词之基准的“境界”说来看,其所着重者盖原在于作者对其所写之事物能具有真切深刻的感受及生动具体的表达能力,而此种衡量基准,固不仅适用于“大”的境界,也同样适用于“小”的境界。静安先生所提出的原来乃是诗歌中一般之现象及其评定之一般标准,至于偶有因作者修养学力之高低,而于其所写境界之大小发生了优劣之影响的时候,那该只是偶然的个例,实在并不足以推翻“境界有大小,不以是而分优劣”这一句话在基本理论上的正确性。

(选自《王国维及其文学批评》,广东人民出版社,198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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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刘任萍:《境界论及其称谓的来源》。《人间世》半月刊第17期,第18页,上海良友图书印刷公司1943年版。

[2]?萧遥天:《语文小论》,第50页,槟城友联印刷厂1956年再版。

[3]?《全集》第14册《宋元戏曲考》,第6123页。

[4]?《人间词乙稿?序》,此序旧题山阴樊志厚撰,然而实出于静安先生之手笔。

[5]?同上。

[6]?李长之:《王国维文艺批评著作批判》,《文学季刊》创刊号,第243页,北平立达书局1934年版。

[7]?陈咏:《略谈境界说》,《文学遗产》第188期。

[8]?萧遥天:《语文小论》,第4页,槟城友联印刷厂1956年再版。

[9]?同上书,第5页。

[10]?见《佛学大辞典》第15册,第2458页,上海医学书局1925年版。五明指声明、工巧明、医方明、因明、内明五种学习之智慧。

[11]?同上书,第14册,第2849页。

[12]?见《佛教大系》第17函《俱舍论颂疏》,第156页,日本大正六年佛教大系刊行会版。

[13]?参见《说文》段注十三下,第14册,第39页,商务印书馆《万有文库》本。

[14]?参见石涛:《画语录》译解,境界章第十,第42页,人民美术出版社1963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