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桑又嘀咕道:“他嘴里的水泡肯定是那天喷火的时候弄出来的,看着就觉得疼,朱老板怎么不给他上药?”
谢承安轻轻摸了摸衣袖,暗示她稍安勿躁,抬脚迈进院子,不动声色地扫视四周。
院子不小,却没人收拾,看起来又脏又乱。
北边坐落着三间房屋。
东边靠墙搭着个棚子,里面堆了很多变戏法所用的道具,有刀枪剑戟,还有石板水缸。
东南角是茅厕。
西边起了个小厨房,厨房往南是两个大房间,一间关着门,另一间开了一半,那天讨赏的小女孩正坐在门边编箩筐,眼神空洞,面无表情。
谢承安还想看得更清楚些,瞎了一只眼睛的朱怀栋就从小厨房走出来,“吱呀”一声关紧房门。
朱怀栋搬出一把椅子,请谢承安坐在树荫底下,语气天真地套话:“大哥哥,你是过来请我师傅变戏法的吗?”
谢承安早就编好说辞,闻言笑道:“不,我听说朱老板身怀绝技,乐善好施,慕名而来,想为他著书立传。”
朱怀栋没想到会听见这样的答案,不由瞠目结舌。
他上下打量谢承安,见他衣着讲究,谈吐不俗,确实像个读书人,立刻肃然起敬。
朱怀栋不敢擅作主张,向谢承安鞠了个躬:“您稍等,我去问问我师傅的意思。”
谢承安看着朱怀栋慌慌张张地跑进北边的屋子,起身走到南边的院墙底下,轻抚衣袖。
扶桑极有默契地从他袖中滑到地上,沿着墙脚的阴影,飞快溜进西南角的房间。
第0032章 美人瓶(六)摇钱树(双更第一更)
这个房间里住的全是男孩子。
屋子里没有床,十几张破破烂烂的被褥沿着墙根铺开。
因着最近经常下雨,雨水从砖缝渗进来,墙根都是湿的,就算褥子底下垫着稻草,也挡不住那种潮气。
四五个年纪很小的孩子依偎在一起沉沉睡着,脸上都有病气,或是发着高烧,或是不停咳嗽。
三个大孩子分别占据房间一角,两个低头编箩筐,一个手脚麻利地缝着衣裳,彼此都没有交谈的意思。
扶桑认出缝衣裳的孩子是那天表演“通天术”的朱怀枫,蹲在地上和他平视,见他不停抬手抓挠右脸的疤痕,似乎很不舒服,生出恻隐之心。
她环顾四周,看到桌上的破碗里留着小半碗剩饭,一点儿油水都没有,旁边的纸包散开,露出许多劣质药材,便知道朱能的善心都是假的。
他把这些孩子当成摇钱树,利用他们博得同情,捞取钱财,就算没有演出,也不让他们闲着。
这时,一个头发乱蓬蓬的小男孩挣扎着坐起身,哀哀叫道:“我口渴……”
两个编箩筐的孩子无动于衷,朱怀枫紧皱眉头,不耐烦地找出一个空碗,从水缸里舀出半碗凉水,走过去喂给他。
小男孩渴得狠了,“咕咚咕咚”喝了个精光,举起缠着麻布的小手,哭丧着脸道:“哥,我疼……疼得睡不着……”
他的右手光秃秃的,一根手指也没有,鲜红的血迹从厚厚的麻布中渗出,刺得扶桑瞳孔猛缩。
为什么是新伤?
他不是天生的残疾吗?
“怎么这么娇气?”朱怀枫烦得把碗重重掼在地上,声量放高,“他们都不喊疼,就你疼?就你金贵?”
小男孩不敢回嘴,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一边用手背抹眼泪,一边小声叫道:“娘……我想我娘……”
“想也没用!你娘死了,你回不去了!”朱怀枫恨恨地瞪着他,脸上的疤痕因激动而发红。
闻言,小男孩哭得更厉害了。